天已经是傍晚,废品站在市区,周围有几个厂区宿舍,热热闹闹,骑着自行车路过的工人们正扬声笑着,讨论去哪有便宜菜。
若是早几年,大家看见街上有一家被贴上封条,甚至门口还拿油漆画上,指定非常惊讶。
不过现在早就见怪不怪,瞟了一眼便继续自己日常的生活。
二麦转头在四周看了好几圈,按住自己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人还是懵着的,就过了短短两天,就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时候旁边走来一位拄着拐杖的奶奶。
“哪家的孩子,在这儿干什么?”
“……奶奶,废品站的老太太去哪了?”
“她呀!”
老奶奶翻了个白眼,甚至直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家里出了个不孝子孙,觉得他老娘得了个肥差,眼里流红水,要也要不过来,就开始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这种东西就是让他拿到又怎样?老娘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命花!”
老奶奶估计憋了一肚子的话,一伸手把二麦拉到旁边。
“七姑也是个苦命人,她爹跟她哥死在洋鬼子手上,要不是家里有一门亲事,她一个女孩子家家那年代怎么活的下来?
嫁给男人没多久男人死了,留下一个孩子,她一个人守着家里的铺子,公私合营的时候头一个交出去,后来才有了废品站这个工作。”
好不容易孩子大了娶了媳妇儿也有了孙子,街坊邻居都以为她苦尽甘来,后来才发现七姑默不作声自己搬去外头住了间破烂的小屋子,几乎以废品站为家。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过,但只要不是个瞎了眼的都能猜出来,要不是儿子不孝顺,谁这么大年纪还住在外面。
“这个鳖孙子,七姑当年就应该直接把他掐死再嫁一个男人,生了个白眼狼!”
她这儿子一年半载也没来找过她老娘几次,不少人都以为七姑是孤寡老人,无儿无女,她也从没解释过。
“听说她那孙子毕业了不愿意下乡,顶了他妈的工作,这夫妻俩一合计就盯上了废品站,早就来闹了,废品站都关了多久门,就是因为这俩白眼狼!”
七姑自然不给,夫妻俩闹了几次后不来了,可谁想到憋了一个大招,居然去举报自己亲娘。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丧良心的人?她家以前那些老黄历几十年的街坊邻居谁不知道?还学人家去举报亲娘,还要登报断绝关系,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老奶奶把拐杖狠狠杵在地上,二麦从来不知道老太太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世,只以为她是个豁达有态度的老人。
天色有些晚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摆手示意二麦赶紧走,“老天会收他的。”
回到宿舍后二麦还在发呆,所以老太太是知道了什么才把那些东西都交给她?
“你的信。”
王娇军把两封信件交到二麦手里,马秀秀虽然坐在床上但一直偷偷瞟着这边。
“有些人真的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就知道盯着别人,要不是你这信件是报社给寄的,还不知道她要怎么诬陷你?”
二麦一个多月前投的稿,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回信了。
沈学军自从知道她经常从报纸上了解各种征稿信息投稿,便也学着,这次便是他先去报社打探有没有回信。
发现二麦的信件后说是自己同学一并拿回来,邮递员看了他提供的证件后便把信一并递给他,沈学军直接拿到教室找二麦。
现在同学之间异性关系异常严格,为了避免麻烦大家都尽量减少跟异性讲话,马秀秀早就盯上了沈学军,她已经好几次见到这人跟林麦秋说话。
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信封,打定主意这是小资产阶级主义情调,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要到门口人赃并获。
还好杨树秋正在发呆,看见马秀秀就像嗅见骨头的恶狗,流着哈喇子就站起来了,一个胳膊肘杵在王娇军腰上,两人跳到门口,抢在她面前从沈学军手里把信抢过来。
“就算你们拿走也没用,我已经看见了,林麦秋跟他私底下偷偷谈对象,还互赠信件。”
沈学军惊讶了一瞬,连忙说没有没有,马秀秀锲而不舍,“那你为什么经常过来找她?”
王娇军一眼就看见两封信封上写着的报社名,看马秀秀眉毛飞扬一脸得意,直接伸手推在她肩膀上,用了十足的力气,马秀秀往后撞在墙上。
“你——”
“马秀秀你眼睛长的是摆设?看不见这上面的公章?我们麦秋是给报社投稿,人家写的回信,你在说些什么?
心脏看什么都脏!
你天天盯着谁跟谁走的近,谁的小手有没有拉谁的小手?大家为了报效国家努力学习,凑在一起也是为了讨论,共同进步,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大家都是同志。
就只有你,说一句话就怀疑人家有什么,我看你脑子里天天就想这个!不爱上学就回家找个男人嫁了!”
王娇军瞪了一眼沈学军,他很快走了,战场留给她们俩。
瞬间班上的同学都看过来,大家心里对马秀秀积怨已久,不少人帮腔,骂不过这么多人马秀秀只能走了。
二麦听王娇军绘声绘色讲着今天的事,接过信封拆起来,马秀秀想到下午脸色也不好,嘟囔了一句。
“谁知道呢,都有人看见他们俩好几次一起回家,那男的怎么不找别人?”
二麦今天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无名火,信封也不拆了,猛的站起来看向坐在床上的马秀秀。
“……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他不是经常来找你,你们还一起回家?”
说着说着底气都开始不足起来,这三人当中她一直最烦的是一点就炸,咋咋呼呼的王娇军,这还是第一次被二麦用这种恶狠狠的眼神盯着。
“……你”
二麦冷着脸靠近,架子床的床尾有铁制书架,大家平时放两本书或些小玩意,二麦伸手按住书架外沿,本来想这么跟她说话,却没想到嘎嘣一声,几毫米厚的铁皮硬生生被她朝外掰弯了好些。
王娇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