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莉清楚地记得,那只是一次单纯的出行而已。
当她像往常那样宣传自己的酒店,在大街上的罪人照常吓唬她,把她当成笑话,朝她脚下扔啤酒瓶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碧绿的玻璃在混乱的道路中央碎成细密的烟花;乳白色的泡沫在泛着红的地面湿漉漉地躺着。
然后夏莉听见东方罪人冷声说——
“跪下,瞎眼的贱种。”
总对客栈里的魔温声细气的龙女,面无表情地让那些冒犯她的罪人跪在她面前认错。
她会敲碎那些恶魔的膝盖骨,抓着他们的头发,提起他们的脑袋,强迫他们抬头。
若是不服从,她便会把自己的剑狠狠插进那些满口粗话、笑的最大声地罪人脊椎,然后,像杀一条活鱼般将魔鬼们的脊骨轻松而完整地挑出来。
……于是所有的笑声都停止了。
视野里的东西不沾任何碎肉,干干净净的白骨上匀染着血迹,如同流星苍白的尾般枯败凄惨地落在地上,带着一种震人心魄的诡谲美丽。
她的动作那样利落优雅,而后,便是冷眼看着他们在血淋淋的地面,如软体动物般哀嚎着、挣扎着死去。
■■■曾经也解释过什么“面刺地狱公主者,斩立决”这种她还没有特别搞明白的怪异发言;但是对于这样极具视觉震撼力的惨状,夏莉的态度自然是拒绝甚至惊恐的。
她曾经其实也义正词严地说过这种行为不行,因为拗不过自己,虽然表示过困惑,但■■■确实也修改过自己的方案——
比如神色淡淡地,用尾巴将那些曾经朝自己扔过石头的家伙中声音最响,体型最大的家伙卷到浑身的骨头都粉碎,血液流干。
但和第一次不同,她不再允许被自己裁决的人惨叫,只允许对方将自己所有的不堪和恐惧展现给其他魔看。
那么慢的动作,那么无所谓的惩罚与折磨;她将血肉和碎骨当成污水般从手中囚徒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挤出来……
明明是只能用惨无魔道来形容的行为,可她的表情却自始至终都不会变。
……冷淡到就像拧一块破烂的毛巾。
她甚至会在事后对满脸震惊的自己、细心而温柔地解释说,这叫‘杀鸡儆猴’,是她家乡的兵法之一。
……
……
可那完全是令人不敢置信的、以至于令地狱公主都会觉得吓人的……
报复(payback)。
■■■不像普通罪人那般疯狂。
她不会愉快地哈哈大笑,不说侮辱人的话,不解释任何东西。
她只是安静而冷淡地杀死、折磨对方。
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她清楚——
她想要通过自己的残忍得到什么。
因为太过冷静,所以■■■所展现出来的杀意对于地狱里的恶魔、甚至夏莉而言才是疯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
像是在■■■杀死谁的瞬间,甚至连夏莉的脑海中都会冒出疑问:
为什么■■■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笑呢?
如同对于其他恶魔而言,杀死一个人的生命对他们而言是开心的、快乐的,因为他们清楚一个比自己弱小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了。
但■■■的杀戮,是因为她似乎根本不屑于将那些她不愿再给予目光的家伙们当成一个生命,而是一个简单而无聊的数字。
而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则是因为在她做出自己的决定之前,她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
如果他们的客栈经理曾经被称之为是罪人领主中最喜欢玩乐,但却形迹诡秘,手段残忍的暴君……
那么■■■呢?
因为她鲜少在杀戮时露出玩乐的神情,所以至少夏莉面前的■■■,总会莫名让她想到某种冰冷的刑具。
可能是绞刑架,也有可能是断头台……
……
……
但是当然!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要求和“建议”下,现在的■■■已经比最早时候的她正常许多了!
……啊,是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
可夏莉却明白、或者说她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
■■■的忍让和平静,往往可能意味着更多糟糕的后果。
毕竟她是那么聪明的一个魔——那样长的思考时间,在她听从自己的要求变得收敛和冷静后,这些时间已经足够她想出任何一种将仇敌完全摧毁、逼疯甚至粉碎的计划和想法。
虽说在她的要求下,■■■已经几乎不会再“雷厉风行”地做那些残忍至极的“处刑”。
但在夏莉看来,除了屠戮那些对她无礼的家伙外,也许■■■“某种程度”的笑容才是最可怕的。
……
……
哦……老天……她大概不该在这种时候去想这些可怕东西的。
回过神来的夏莉表情开始变得有些抓狂。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总是沉溺在■■■对她无条件的温柔中,以至于她都快忘记■■■真的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了!
真该死,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才想起来?
心里简直快和整个傲慢环一样混乱的金发女郎有些紧张地盯着面前东方罪人的动作。
■■■似乎并不避讳自己朝阿拉斯托走去的动作。
虽然她还没有搞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发展,也没搞明白在听到‘被石头砸中的狗’这种话后,阿拉斯托居然没有还击……
但很显然,地狱公主已经做好随时冲上去挡在■■■和阿拉斯托之间的准备了!
就像一个保卫他们客栈之间情谊的勇猛战士!
……
“先生,我记得没有谁让你开口吧?”
终于,■■■开口了。
但是东方罪人刚一开口,夏莉便觉得两眼一黑。
言语中明显带着一种强烈攻击性的■■■,维持着一种很淡的笑容,几步便来到了一个对于广播恶魔而言一定非常失礼的距离。
一起出门时,■■■并未刻意调整自己的身高;这导致东方罪人现在比阿拉斯托高了快两个头。
■■■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和往日不同。
她的声音不再平板无波,而是带上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戏谑。
这令她此时此刻的目光看上去就像在对一个无礼的平庸路人(nobody)进行优雅且刻薄的批判。
“我可怜的广播恶魔,到底是谁让你产生了错觉——嗯……我的意思是,在我看来,一个罪人领主到底要有几个胆子,才敢像你这样鲁莽地对地狱公主的行为进行评价?”
来自东方的罪人轻轻俯下身,长长的黑发如同某种阴冷的瀑布般从她肩头滑落,笼罩温迪戈的半个身子。
女魔的两缕黑发被红绳捆着,妖妖娆娆地停在罪人领主的肩头;她微眯的眸子透着金黄的光。她似乎试图让自己与面前男性罪人的脸齐平,但她的瞳孔却始终向下。
两轮新月般的眼眶中挤着她金黄的虹膜与竖瞳,就像黑暗中凝视猎物的蛇。
她冷然的目光中带着隐晦却浓烈的嘲弄与不屑——
而这对于广播恶魔,不论是动作还是发言,都已经完全称得上是严重的冒犯。
但是阿拉斯托却没能来得及说话。
是因为他从未从■■■口中听到过这种话吗?
从一个“特定”对象口中说出的、比先前明显更粗鲁的发言,似乎已经令优雅的温迪戈完全愣住。
在自己的大脑处理完之前那句糟糕的骂人话后,他似乎又得开始在脑海中处理这些从厨师小姐口中全新的、更伤人和自尊的发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