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阴阳怪气
“难怪王爷方才总是有意无意转移话题,就连赵公子出了事,也显得格外不上心……”
她微微仰头,视线凝着昀亲王:“会不会是早就知道一切,有意包庇罪犯,亦或者王爷自己就是……”
说到此处,颜衿忽然将话头止住,却叫昀亲王眸色愈加阴沉。
什么叫“早就知道一切”,什么叫“有意包庇罪犯”,这话说得多诛心。
盛京有哪户官宦人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难堪,就连夏首辅见了他,也得将那副傲骨铮铮的文人风气收敛起来。
唯有肖辞和他夫人……
表面上看,毕恭毕敬,但实际却是一点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尤其是现在,青衣女子那双含笑的黑眸,嘲弄的语气,装模作样的姿态,好似都在明明白白昭示众人,他才是这几起案子的罪魁祸首。
一时间,人群交头接耳了起来。
然而,众人的议论声不必听清楚,颜衿也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就连一向沉稳的肖辞,也后知后觉到不妥。
他的夫人在故意挑起事端。
果不其然,昀亲王面色越来越不对劲,就在临爆发的一瞬。
颜衿直接出声,打断了众人的臆测。
“咦?”
她歪了歪头,一脸天真无害的模样。
然而声线却是故意提高,好让什么人也能听到似的。
颜衿问:“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三法司的人?”
肖辞眉稍一动。
“有哥在,还要三法司的人做什么?”徐小满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难道嫂嫂怕捉不到真凶?”
“不是……”她摇头。
对上肖辞看过来的目光,颜衿默默地想。
原本在她的计划中,这几起案子本该让三法司插手,不该落到肖辞手中。
可令她头疼的是,他来就算了,竟还带着他的一众手下过来。
动静间,恨不得人尽皆知,高调得像是又要抄家似的。
她要对付王府没错,但绝不是以牵连肖辞为代价。
眼下到了收尾的关键时机,要是有三法司的人在,刚好可以互相制衡,王府的怒火也不会全由肖辞一人顶着。
只是她疑惑,以肖辞往日的聪明来看,定然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可他自始至终都没要请三法司的打算。
还是说今日一案,他临时起意,有了自己的谋划?
此刻,颜衿琢磨不透。
“我只是在想这几起案子牵连甚广,仅凭夫君一言,恐难服众。”
她提醒:“应该请三法司前来,一同审理此案,更为合理不是?”
徐小满虽然听不懂话外之音,可不代表其他人听不懂。
此话一出,有人沉默,有人激动了起来。
请三法司,自然得重审此案。
这样一来,不就等于将王府丑闻公之于众,好让他沦为市井小人的笑谈?
再者,若是往里细查,发现些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昀亲王紧了紧眉头:“案子早已了结,休要再提。”
“是吗?”颜衿往前走了两步,“可害我哮喘复发,想趁机取我性命之人找到了?”
昀亲王一怔。
竟忘了还有这茬子事。
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个时候提起……
颜衿说:“敢问王爷,你觉得是死去的流影?还是死去的吉嬷嬷?亦或者是被捉走的王妃?还是……”
她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神色紧张的赵沅。
仇人,就要一个一个亲手解决,才有报仇雪恨的快感。
既然赵沅想要她的命,那她就拿赵沅的命作为回报。
不知这份大礼,昀亲王可受得下?
颜衿沉下声来,语调瞬间锋然:“还是王爷的爱女,赵沅。”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颜衿的这句话,用的是肯定语气,而不是怀疑。
猝不及防被提及的赵沅脑袋一空:“这是污蔑,你们别信她的话。”
“爹,我是清白的。”
她看了看昀亲王,又瞥了眼至始至终都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的肖辞。
咬唇道:“大人,你可要信我,我没有害她。”
看着赵沅这副慌得自乱阵脚的模样,颜衿薄唇轻掀,唇角划过一抹几不可察的讽意:“不过是猜测罢了,你在慌什么?”
“还是说,你就是真凶。”
这下,青衣女子连含沙射影也不屑于用,直接,明确,连半句废话都没有。
吓得赵沅直往昀亲王的背后躲:“爹,不是我,我没有害人。”
“她在污蔑我,在污蔑王府。”
“不知死活的乡野妇人,也配在本王府邸放肆?”昀亲王终是忍不住,露出了凶狠的嘴脸,“肖指挥使管不住自己夫人,那就本王替你管。”
一片嘈杂中,他怒甩衣袖,看向身旁仅存的一位心腹,也就是在他眼中,始终忠心耿耿的大管事。
吩咐:“掌烂她的嘴!”
话落的一瞬,颜衿神情一滞。
不是因为对方的恐吓,而是因为此刻,有一只手正稳稳落在她后背。
强硬而有力,像昔日国公府一样,以一己之力撑起了她的脊梁。
“别怕。”肖辞贴近她耳畔,小声道,“做你想做的事,万事有我兜底。”
“那你呢?”颜衿侧脸,对上他低头看来的目光,心中忽然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不安,“你想做什么?”
肖辞愣了一下:“当然是锦衣卫的本职,缉拿真凶归案。”
与此同时。
另一边。
大管事二话不说抡起了衣袖,露出两只粗壮的大胳膊,对着青衣女子的方向,抄起了手。
赵沅眼眸一暗。
对!
就是这样!
对准她的脸!
扇下去!
眼看那只手,就要碰到女子的嘴。
“咔擦———”
听起来像是有东西碎裂了,紧随其后的是男子嗷嗷的尖叫声。
“痛!痛!痛!”
“大人饶命!”
“手臂快要被您拧断了。”
“快停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不禁惊住。
抬头看去,便见肖辞毫不留情地将人一把推开,又低头看着自己右手。
出口的声音冷峭无比:“内人娇弱,受不得一丁点刺激,还是别随意触碰的好。”
娇弱?
受不得一丁点刺激?
“咳……”人群中,夏思鹤震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在场的每一个人。
想起方才那一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依偎在肖辞怀里“柔弱无助的小可怜”。
他说:“大人,你的眼睛是不是不太……”
还没说完,瞥见颜衿看他的那一眼,寒冷如霜,夏思鹤一张嘴瞬间像被浆糊粘住,未尽的话语只好咿咿呀呀含糊过去。
肖辞完全没理会这个插曲,收回看向夏思鹤的目光,缓缓移向另一侧神情有些僵硬的昀亲王身上。
“王爷好生厉害。”
“是啊,王爷好生厉害。”颜衿看了一眼被折断手骨的大管事,甚是满意地跟着重复一遍。
与肖辞的冷言冷语不同,女子的声音轻飘飘的,配着那双如葡萄般幼嫩的眼眸,竟显出几分诡异的美丽。
颜衿道:“我出身再低贱,也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
“我的夫君更是皇上亲封的长宁侯,王爷说掌嘴就掌嘴,这是要打谁的脸?”
说到此处,她嘴角微微勾了勾:“要是换成别人,会不会早就尸骨无存?”
什么叫阴阳怪气。
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