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春成一路风驰电掣,车刚在洗浴中心门口停下,他便箭步冲了进去。前台的服务员刚要开口招呼,他已经径直冲向存放衣物的柜子,手忙脚乱地输入密码,柜门“砰”地弹开,里面却空空如也,黑色挎包和电脑踪迹全无。
他的脑袋“嗡”地一下,眼前瞬间有些发黑。他摇晃了几下稳住身子一把揪住路过的服务生,嘶吼道:“我放在这儿的黑色挎包呢!”
服务生吓得连连摇头,结结巴巴地说:“先……先生,我不清楚啊,”
姜春成怒不可遏,将服务生狠狠甩开,又疯狂地在周围的柜子、角落翻找起来,可哪有黑色挎包的影子。
他失魂落魄地走向洗浴区,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一个黑色挎包,众人皆摇头不知。此时,经理闻讯走了过来,告诉他那个黑色挎包和电脑被三个便衣取走了。
姜春成听到经理这话,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经理,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声音颤抖地问道:“哪三个便衣?他们有没有出示什么证件?”
经理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回道:“他们亮了证件的,是公安局的,说是在办案,手续都齐全,我们也不敢拦着……”
姜春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他心里清楚,这准是邓剑秋搞的鬼。此刻,愤怒、懊悔、绝望在他心间交织翻涌。他懊悔自己的大意,鬼使神差的把电脑放在这里。
他更愤怒邓剑秋如此阴狠,步步紧逼,毫不留情地斩断他的后路;绝望于自己如今深陷泥沼,那至关重要的电脑一旦落入警方手里,里面的机密文件定会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沉重无比,每挪动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失魂落魄地走出洗浴中心,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抬手遮挡,却发现手在不停地颤抖。平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刻在他眼中仿若虚幻,他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在了这喧嚣之外,满心悲戚,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想到直接去阳淮区公安分局见邓剑秋,想想还是否定了,邓剑秋既然选择与他作对,他就不会还回那台电脑。
姜春成在洗浴中心外呆立良久,直到一阵风吹过,他才打了个激灵,混沌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必须做点什么。
他想到早年前在老城区结识的那位电脑高手,说啥也要让他设置一道网络防火墙。
想罢,姜春成立刻驱车赶往老城区。车到平川市后,天就黑了下来。
他顾不上许多,车子在老城区狭窄且坑洼不平的街巷中七拐八拐,最终在一座略显破旧的居民楼前停下。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敲响一扇斑驳的房门。
门开了,一个头发凌乱、戴着厚重眼镜的男子出现在门口,看到姜春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老姜,你这是咋了?”姜春成心急如焚,一把拉住他就往屋里走:“大刘,我出事了,求你帮我一把。”
进了屋,姜春成把事情大致一说,大刘皱起眉头,面露难色:“老姜,这事可不好办,你这电脑都不在跟前,设置防火墙只能防一部分风险,要是对方已经开始破解,就怕来不及。”
姜春成一听,心开始往下垂,他拉住大刘的手恳求道,“大刘,我知道为难你了,可我实在没办法,你要是不帮我,我就真完了。”
大刘见推托不过咬咬牙:“行,老姜,我尽力试试。”说罢,大刘坐到满是电脑设备的桌前,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起来,屏幕上代码不断滚动。姜春成站在一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期盼着能有一丝转机。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大刘的额头渗出满头的汗珠,突然,他停了下来,无奈的说:“老姜,情况不妙,从网络反馈来看,对方好像已经在尝试破解,而且手段不低,我这防火墙顶不住。”姜春成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他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脑海中一片混乱。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想到自己无儿无女,父母年事已高也就自己一个儿子,该与他们告个别了。
姜春成失魂落魄地走出大刘的屋子,外面夜色漆黑一片,夏天的热风灌进他的衣领,他却浑然不觉热意,却满心都是悲凉。
姜春成脚步虚浮地回到车上,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父母的号码,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怎么也下不去拨号的手。
他开车回到家中,刘冬梅当然不在家,姜春成打开灯走进书房,在书房内深情的环视一圈后,坐在桌前写下遗书,把袁学江如何与他见面,拿吴云娜威胁他写对王有山的举报信,及袁学江参与黑挑组织也都写了进去,
爸、妈: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这一生,从满怀壮志到如今陷入绝境,实在是充满了悔恨与愧疚,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二位老人家。
回想起小时候,家里虽不富裕,但你们总是把最好的给我,供我读书,盼我有出息。我也曾发誓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可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我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一步错,步步错。本以为能凭借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却没料到人心险恶,被权力和欲望蒙蔽了双眼。
袁学江用吴云娜威胁我,逼我写对王有山的举报信时,我就知道我已经卷入了一场无法脱身的旋涡。那时候,恐惧攥紧了我,我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任由自己越陷越深。我曾试图挣扎,试图寻找出路,就像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可每一次都撞得头破血流。
我后悔啊,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走上这条充满权谋争斗的路,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一定守着你们,过平淡安稳的日子。
爸,您的腰不好,记得别在待在家里,到公园去下下棋,打打太极拳,妈,您的腿一到阴雨天就疼,要多注意保暖。我走之后,家里的积蓄都在那张银行卡里,密码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虽然不多,但也希望能帮衬着你们往后的生活。
我还想对刘冬梅说一声抱歉,我知道我从未真正对她敞开心扉,婚姻于我,在这混乱的生活里,变成了一种形式。她是个好女人,希望她以后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忘了我这个给她带来诸多烦恼的丈夫。
此刻,我坐在书房里,四周静谧得可怕,过去的种种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闪现。那些曾经的荣耀、抱负,如今都成了最尖利的讽刺。我累了,真的累了,不想再挣扎了。只愿我走之后,这一切的纷争能随着我的离去而平息,不再连累任何人。
儿子:姜春成
2006年7月17日夜
他也想写几年前王有山如何把怀孕的吴云娜强推给他,致使自己不得不与热恋的女友分手勉强与吴云娜结婚也写进去,但想想还是不写吧,给王有山留个好印象,
姜春成折好遗书,泪水已浸湿了纸张。他缓缓起身,准备迎接那最后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