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在房间里说完话后时间才刚刚到下午一点,是太阳正晒的时候,阿岚是基因改造人,她并不怕热,见白思冉没什么事情需要到她了,给几个人安排了房间住下,又给阿乐找了一个宽阔的室内趴着休息,便出去帮服务区的居民们耕地了。
而除了异能者以外的其他居民们,则听话的待在室内,没有出门。
烈日炎炎,室外温度已经高达五十五度,灼热的日光将大地都晒出裂缝,滚烫的热浪从缝隙中直升上来,地面被照的白晃晃的,亮得刺眼。
白思冉站在房间里看向窗外,阿岚正弯着腰细心的打理着土里的作物。
现在天气炎热,土地里的水分含量极少,服务区的人们种植的作物都是耐旱耐热性较强的作物,最多的就是玉米,那些玉米十分硕大,玉米杆足足有五米长,高大到阿岚的身形都时常被淹没在其中。
她的皮肤很白,是趋近于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能亮的反光,可她身上却一滴汗都没出,连任何的遮阳工具都没使用,踩着五十五度的高温如同在二十五度的地面上行走。
“她把这里建设的很好。”
谷幽兰和白思冉住在一间房里,这里有上下铺,白思冉睡上铺,她睡在下铺,而罗绮梦则带着牙牙睡在阿乐那边,于叁年则和之前跟着阿岚一起出来的那两个男人凑合一晚上。
她本打算休息,看见白思冉一直站在窗口那出神的望着窗外,便滑动着轮椅来到白思冉身边,朝下面看去,就看到在田地间劳作的阿岚的身影。
“我看见那些孩子们了,他们脸上还能露出快乐的笑容,和小朵完全不一样,说明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所以……冉冉,她很像你。”
“像我?”
白思冉收回目光,手指间无意识的把玩着匕首,风系异能调皮的从她指缝间溜出,带动着匕首上下翻转,又托举着匕首的力量不让它往下落,玩的不亦乐乎。
一时间,让人难以分清究竟是她在操控风系异能,还是风系异能在自己行动。
“对啊,即便没有感情的认知,她也有一颗善良的心。”谷幽兰分析着,顿了顿,加了个条件:“当然,是相对来说善良,我们并不了解她为什么要救助这些人,或许一开始也并不是她救助的,我更倾向于她是被动救助的。”
阿岚不会欺骗白思冉,对于“母体”,基因改造人们都有着天生的尊敬和虔诚,阿岚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白思冉。
既然都说了自己是战斗型,那就绝对没出错。
战斗型的基因改造人本来就缺乏对情感的感知,白思冉一开始并不知道阿岚是战斗型基因改造人,两人在过招时,她感觉不到阿岚身上的杀意,相比她以前所接触到的战斗型,阿岚太弱了。
正因如此,她当时才断定阿岚是没有感情的残次品。
可若是从战斗型上看,没有感情并非是残次品。
白思冉道:“是,战斗型的基因改造人,白思游不会让她有太多自己的思维,她所获得的只有基础交流的能力,连“母亲”是何意都不懂的改造人……你说她的缺陷究竟是白思游故意弄出来的,还是她天生的呢?”
谷幽兰紧盯着阿岚的背影:“她似乎并没有继承你太多的能力?”
“她的伤口愈合速度很快。”
白思冉的匕首曾将阿岚的脖颈割伤过,虽然不深,但阿岚从门口走到房间的这段时间里,伤口就好了大半,等白思冉开始讲故事时,阿岚的伤口已经修复如初,那速度要比她之前的快许多。
“我现在的伤口愈合速度,有一部分是玉珏的原因,当初白骏升在我身上做实验时,我最快修复的针孔是两分钟,她这是刀口,可比针孔大多了。”
白骏升注射药剂所用的针孔很粗,会在皮肤上留下圆形大小的针孔,而他并不会给白思冉止血,只会放任伤口自然愈合,他要记录下每一次自然愈合的时间。
一开始,白思冉的愈合速度半个小时,后来逐渐缩短,最后一次测试是两分钟。
至于现在…白思冉对这个结果不感兴趣。
谷幽兰长叹一声:“说到底,白骏升是不会放过你的,我们哪怕逃出了京市,也依旧逃脱不了他,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对于“完美基因链”的执念会更深。冉冉,你有没有想过,当初白思游能站起来,也许也是因为你的再生细胞?”
“我想过。”
白思冉只和白思游见过一面,但就那一眼,她就对那双腿印象深刻。
白思游的双腿全部萎缩,十来岁的年纪,他的双腿却如同初生婴儿一般短小,大腿和小腿几乎快要黏在一起,有气无力的支撑着他的上半身。
若不仔细看,一眼扫过去,怕是都看不出双腿的存在。
而白骏升,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恶趣味,他没让白思游穿上下半身的长裤。
白思游当时上身穿着合身服帖的西装,下身却只穿着一条白色的运动短裤!
不伦不类的装扮,更是将他那条异于常人又丑陋的双腿全部展现出来。
在白思珺和白思冉先后从他身边路过时,他都下意识的抓紧了西服边边,试图不着痕迹的掩饰自己腿部的残疾,低垂下去的头带着细微的颤抖,那双眼睛不自觉的往旁边瞟。
他嫉妒每一个拥有健康身体的人,他嫉妒那些人们拥有能正常行走的双腿。
白思冉不知道当时的白思珺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她注意到了。
白思游那双带着怨恨和妒忌的眼眸快要将她们健康的双腿烧穿,他一定很恨吧,明明是同一个母亲同一个父亲,自己的姐姐和妹妹都拥有健康的身体,而他的身体却如此的残破,也正是因为恨,他才在看到姐妹俩的行动时毅然决然的选择向白骏升告状吧?
白思冉并不想为白思游开脱,也并不是在说服自己,无论如何,白思珺的死和她以及白思游脱不了关系。
而在这种情况下,白思游的双腿想要重新发育成正常人的模样,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仅凭他本人是无法做到的,一定是白骏升在旁推波助澜,帮助他获得了某样东西,才使得他站起来。
毕竟在白骏升的眼里,白思游可是唯一一个站在他那边的孩子,相比起愈发不受控制的白思冉,养白思游才是正确的行为。
“可仅凭再生细胞是无法让双腿进行二次发育的。”
白思冉拧着眉头,仔细回想着当年的场景。
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也就是她还能将二十年前的事情记的如此清楚了。
“他的双腿是不可能恢复成正常人模样的,除非白骏升为他重新制作一双腿,可这样的话,他还能算是白骏升所认为的完美继承人吗?”
谷幽兰对于白骏升的认知,一方面来源于从小和白思冉接触时得知到的,另一方面则是通过铺天盖地的新闻和报纸,以及长辈们口中得知的。
她很难理解白骏升的思维:“白骏升对于完美继承人的要求究竟是什么?他明明不需要继承白家的家族企业,自己也没个一官半职的……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我不理解。”
“因为他有病。”白思冉太了解白骏升了:“他的遗传病是他身体里埋下的一颗雷,那颗雷被强行压着,压了几十年,早就渴望破土而出了。一旦他的遗传病扩散下去,他的子孙,白家的子孙,都会受到影响,还记得当初家族给他的唯一要求么?”
谷幽兰愈发的不理解:“不能给家族蒙羞?白骏升认为这是给家族蒙羞的事情?我不理解,有病就别生孩子呗,他只要不生,那遗传病就会在他这里停止,就不会再往下面传了啊!不小心有了孩子也不要紧,他的孩子不要生小孩不就好了吗?就非得生那个孩子不可吗?”
“繁衍也是白家人需要做的事情,他们要把好的基因传承给下一代,这样才能保证白家每一代都足够优秀,培育出来的子孙后代才能将白家的基业传承下去。”
白思冉在八岁到十八岁的十年间,是作为白骏升的继承人存在的,她自然出席了不少白家人内部的聚会,也见过她的姑姑和表哥表姐们。
白骏升作为年纪最小的一个,他的孩子自然也是年纪最小的,况且白思冉还是三姐妹中最小的一个。
因此白思冉出席时,与她相差年纪最大的表哥早已经成家立业了。
长相成熟的表哥带着貌美温婉的妻子,还抱着一个长的粉雕玉琢的孩子来见长辈们,赢得了长辈们的连声赞美,都夸白家大姐基因好,生出来的儿子帅,儿媳妇也找的好,这下生出来的曾孙子也十分优秀。
这个孩子才几个月大,从出生开始就体检不断,要保证百分百的健康成长。
在妈妈肚子里时,母亲的每日工作就是进行各种胎儿教育,从吃饭到学习都有专业的人伺候着,力求生出一个完美继承白家优秀基因的孩子。
包括在母亲和父亲的选择上,白家人也会在年龄合适的人群中寻找基因最好的,在他们眼中,爱情是最末尾的存在,夫妻双方的结合必须建立在能生出优秀后代的基础之上才行。
白思冉冷笑:“不得不说,白家人对于自家的优秀基因还真是信心满满。白骏升是个男的,他的基因在繁衍中至关重要,这和女方没什么关系,他本身有病,基因有缺陷,身体有遗传病,那生出来的孩子自然带病的几率就大。他也是在赌,结果赌上了女方的性命,孩子还都不尽人意。”
白思珺和她并没有遗传到太多白骏升的病,只是相对那大姑二姑们的孩子来说,她们的确算不上优秀。但白思游被影响极其大,可能在怀他时,母亲的身体已经亏空消耗殆尽了吧。
谷幽兰抖了抖身体,感叹道:“还好他没有丧心病狂到到处抓人来广撒网……”
白思冉并不赞同这句话,她摇了摇头:“你以为他没想过吗?但白骏升是个红人,他所做的一切都被舆论和媒体看着在呢,私生子会影响他的名声,继而影响到白家的名声,他不能做这件事情,而并非是他不敢做。”
谷幽兰抓住白思冉的胳膊:“那也太可怕了,冉冉,还好你最后逃出来了!”
她的逃亡是建立在姐姐的死亡之上的,从白思珺死亡的那一刻起,她和白骏升之间的矛盾就无法解决,她只会越发抗拒对方的存在,在那之后的每一次相处之中,她的举动都会让白骏升极其反感,直到她失去价值后,白骏升才会彻底放弃她。
她从不承认白骏升是她的父亲,她的血液早就在无数次的置换中将属于白骏升的那一部分全部抹去,她是一个完整的、新生的半人类,拥有基因改造人的能力,也拥有人类的情感,和白骏升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这个名字,她不想舍去的原因,全是因为白思珺。
白思珺,白思冉,她们的名字一写出去,别人就会知道她们是姐妹。
见白思冉不说话,脸色也变幻莫测,谷幽兰扯了扯她的衣袖:“你还好吗?”
“没事。”
白思冉闭了闭眼睛,回过神来。
她的视线再一次落到下面的阿岚身上。
白思游……究竟是为什么会做出和她相似的战斗型基因改造人?阿岚并不能算作是完全无用的残次品,白思游却将她放了出来,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为何,白思冉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白思游当初那么记恨她们,怎么会做出和她样貌相似度如此之高的改造人?
真如阿岚所说,白思游做了几百个……那也太奇怪了点。
白思冉轻轻呼出一口气,推动谷幽兰的轮椅把她送到床边:“你先好好休息着,我去找阿岚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