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
白思游满不耐烦的吐掉嘴巴中的血液,抵了抵后槽牙,“她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关心她你怎么不去找她?还跑来问我?”
白思珺缓慢的松开挟制他的手,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莫名的笑容,这是她成功回忆起人类的记忆后所学会的微笑。
“你知道你的双腿是怎么恢复的吗?”
“……喝药喝出来的?”白思游语气犹疑。
白思珺的笑容愈发深邃:“喝药?喝的什么药?”
她忽然发现,白骏升也没这么在乎这个儿子,毕竟很多真相他都没有告诉对方,就连这双腿的秘密,他都没有说。
不过,白思珺此时不想管白骏升究竟想做什么,她已经无心去琢磨对方的想法了,她只想知道白思冉当下的处境……那天的情况实在是过于危急,她在最后关头都没能和白思冉说上一句话,或许她们以后都不会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白思冉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坚持是自己引诱了姐姐,是自己选择要离开的,和白思珺无关……
想到这里,白思珺闭了闭眼睛。
鼻头涌上的酸涩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她好像很多次这样流泪,或悲伤或感动,但现在……她全然忘记了流泪的感觉,成为基因改造人的时间太久,她的大脑早就被程序化了许多次,有很多记忆都在无形中淡忘了。
现在想来,为什么白骏升用了长达两年的时间对她进行检修,或许也是因为……想要确定她的记忆的确不存在?亦或者是用了什么手段将她作为人类的记忆全部压制住?
还有一个问题……白思珺对于昏迷前的所有事情记忆都是模糊的,她甚至连片段都想不起来,当初,她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原本身为人类的她被改造成了基因改造人?
既然白骏升会用白思冉的基因做基因改造人,那么现在的她,身体里会携带白思冉的基因吗?
白思珺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她似乎揣摩出了白骏升的想法。如果她是基于白思冉所改造出来的基因改造人,那么…她又该怎么面对她最爱的妹妹呢?
白思游听出她话中的不对劲,迟疑着说:“父亲给了我一种药,要我接连不断的吃一个月,我萎缩的双腿就可以再生啊?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在试图套话。
白思珺反应过来,又并不想告知他双腿的真相——那双从娘胎里都带上毛病的双腿,怎么可能通过吃药而重新生长?如此拙劣的借口,也就只有当下的白思游所相信了。
对方对于白骏升的信任是无法撼动的,白思珺也并不想去戳破那令人发笑的父子情,眼前的人和白骏升的确是亲父子,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无辜的人,另一个则是她们苦难生活的罪魁祸首。
“我们当初是想过要带你一起走的。”白思珺忽然低声道。
白思游满脸的不相信,嗤笑一声,声音愈发高昂,化为尖锐刺耳的响声:“你别开玩笑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马后炮吗?!你以为你说这些就能改变我对你们的想法吗?当初你们就是把我抛弃了!!”
白思珺用一种近乎于怜悯的神情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不,我们是问过你的。”白思珺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她不能越过我去找你,于是给我传递了信纸,又由我叠成了千纸鹤,用衣架往你的窗口送过。”
她对这件事情印象深刻,当时她们计划着逃跑时,白思冉曾经提到过住在最上面的哥哥,两人都不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哥哥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自然没有白思游所谓的“早已知道他就是一个残废所以才会抛下他”,她们彼此都没见过面,又怎么会知道白思游是个残废呢?
两姐妹对了彼此所生活的环境,去过别墅以外看过其他广阔天地的白思冉自然知道这个东西叫做非法囚禁,既然两姐妹要跑,那肯定不会放下最顶层的白思游不管的。
第一张千纸鹤是由白思珺写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和素未谋面的弟弟打招呼,又介绍了自己——她不敢写太多内容,也不能一上来就告诉白思游她们的计划是什么,谁知道白思游是不是向着白骏升的呢?
但那张千纸鹤递上去后并没有回应,白思珺还几次确定过,她的确用衣架将千纸鹤放在了窗台上,也看见那窗台上的千纸鹤不见了,肯定是被人拿走了呀……
她惴惴不安的等了几天,一没等到白思游的回复,二没等到白骏升的质问——如果千纸鹤是被白骏升手底下的人拿走,那白骏升也会来找她的呀,可白思珺什么都没等到。
她将这个消息传递给白思冉,白思冉就说再试一次。
白思珺又递上去一张内容一模一样的千纸鹤,这一次她几乎是盯着看到窗口有人将千纸鹤拿了进去,但依旧没有任何回信。
白思珺扯扯嘴角,“接连试了大概七八次吧,每次我都确定千纸鹤被拿走了,但就是等不到你的回信。我们不能每天都往你那里传千纸鹤,时间的跨度大概在每五天一次,因此给你传递千纸鹤的时间足足有四十五天。”
或许是因为白思游当时的冷漠让白思珺很受挫,白思珺后面都不想再和他联络,她们每一次传信都伴随着风险,白思冉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但白思珺不愿意。
她不想让勇敢的妹妹被这样……懦弱又无情的人所影响,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极为讨厌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弟弟。
可后来白思珺又觉得,这是一道选择题。白思游有选择A或者b的权利,对方知道了她们传纸条的小秘密,却没有向白骏升告状,这已经是在给她们面子了。
这般的自我安慰让白思珺对于白思游的讨厌稍减了些,因此在白思冉最后一次拜托她去询问顶层的白思游时,她还是做了。
可这一次,她依旧没能等来回信,等到的却是离开当天,由白思游带领的一群人……将她们抓住。
白思珺闭了闭眼睛,不愿意再回忆当时的场景。
而在她将这些事情全部说出后,白思游面色惨白的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中,他的双手不甘的在地板上抓挠,几番挣扎和犹豫这才问出口:“那些千纸鹤……就是你们给我的讯号?”
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颤抖,就连眼神中都透露着不敢相信和崩溃。
“怎么?你不信?”白思珺嗤笑一声,“我没必要骗你吧。如你所说,这些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我们三个人的结局早就确定,这个时候来和你说这些又能改变什么呢?我对你可没什么愧疚感啊,我亲爱的……”
她蹲下身来,微凉的手指落在白思游的脸上轻轻划过,如同尖锐的刀刃,却刺不破皮肤。
“弟弟?”
“轰”的一声,白思游心理防线轰然崩塌。
那些千纸鹤,他是见过的……
白思游的房间里全是镜子,他讨厌这些镜子里出现其他人,于是他的保镖们都不会进入到房间里,那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就连白骏升都不曾进入。
至于千纸鹤……白思游认为这是女孩子才会使用的东西,他先入为主,认为楼下的姐妹俩是在用千纸鹤在他这里进行炫耀,于是将所有的千纸鹤都撕碎烧掉了。
那些五颜六色的纸鹤在他的手里变成一团灰烬,让他感受无比的畅快,就好像撕碎了那两个姐妹令人恶心的面孔一般……
他从来没想过将纸鹤拆开来看看,更别提回消息了。
“我拿到过那些纸鹤……”他垂眸喃喃道:“但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会在纸鹤里写消息……为什么?”白思游抬眼不解的看向白思珺:“你们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你们只要和我说……我肯定愿意和你们走的呀?在那个家里待着有什么好?我们只能成为他的实验品,我并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再不想过,你也这样做了。不是么?”
喝药是白思游自己的选择,他只能通过白骏升获得健全的双腿,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没办法放弃这样的诱惑……身体上的残疾以及对现状的不满,使得白思游会成为白骏升最有力的棋子——
“父亲。”白思珺提到这个名字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低着头的白思游并未发现。“……他是怎么和你说这个药的?”
“只要坚持吃,我的双腿就可以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一直到我死掉。”
他已经是白骏升的棋子了。
白思珺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看向他。
她也并不打算拯救这个弟弟。
当年不打算,现在更是不打算。
愚蠢至极的人不需要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