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
公司日渐稳定,许愿回了家,打算住几天,却发现自己的行李竟然都被整理好了。
而行李箱上,落了一层薄灰。
许安躲在房间里看书,听到开门声跑了出来。
在见到许愿的瞬间,那眼眶就微微的有些红了。
许愿这才发现他竟然已经长得如此高了。
“安安,你变……”
许安不管不顾的冲上前一把抱住了许愿,委屈的不行:“姐姐……你怎么才回来。”
他的声音已经不再是之前的稚嫩,让许愿恍惚之间察觉到了时间飞逝不过眨眼。
许愿如以往一样温柔的轻抚他的后背:“大男子汉了,哭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没哭。”
许安瘪嘴,松开了她,上上下下的检查着:“瘦了,瘦了!”
他控诉:“乔哥是不是没让你吃饱?”
许愿失笑:“高三,瘦点不是很正常?你写在不也抽条了?”
许安看着她,神色复杂。
许愿则轻轻的推开他,来到了屋前,却瞬间呆愣在原地。
“姐……”
许安试探性的唤她,扯了扯她的袖子:“他们趁我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把你的房间拆了……对不起,我以为他们答应了我,就真的不会在动了。”
许愿回头,看见了许安因为自责而深深低下的头。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没事的,没事。书房也挺好的,你现在要上初中了,有更大的地方读书是好事。”
许安摇头:“不要,我讨厌书房。”
许愿失笑,把自己不多的行李拉在手上:“好啦,反正后面我也没住家里,你不用为我鸣不平。”
“可是姐姐……”
“许安。”许愿制止了他后续要说的话,笑问道,“我的那些宝贝呢?”
许安一愣,随即连忙反应过来,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在我屋里,表舅来的时候我就全藏起来了,用柜子锁着,都给你存着呢。”
许愿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切只是恢复到十岁之前罢了。
她早猜到了。
早在意料之中的。
许安转身拿东西时,许愿的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落寞。
许安穿着长袖,正准备挽起袖子拿东西,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止住动作,没再坚持挽起。
许愿的细心让她没有忽略这个小异常,她走上前,许安瞬间死死捏住自己的袖口。
却被许愿强硬的扯了上去,大片的青紫让许愿的脸色猛地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她质问:“谁打你了?”
许安抿着唇,不断的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不小心磕碰的。”
“怎么磕能磕成这样。”许愿不信。
在许愿连珠炮的询问下,许安终是抵挡不住,说这是许国平打的。
许愿懵了:“爸?爸为什么打你?”
“我……我不同意他把你房间拆了做书房,把他书房砸了。”
许安讷讷的回答。
“你疯了吗?砸了多少。”许愿惊呼。
“全砸了,现在你看到的家具全是新买的,花了大几万的。”
“爸妈有没有怪你?”许愿问他。
“爸把我打了,但妈把爸打了,后头也没什么。”许安耸了耸肩,“我就是看不得一个书房还能比你重要了?”
许愿的眼眶微微有些红了,她摸着许安受伤的地方,只觉得心疼:“痛不痛?”
“早不疼了。”许安笑着将袖子拉下,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对了姐,我六年级有发奖学金,我查了,买一个大床不会特别贵,到时候我把这个小床卖了,再给买个大床和布帘子,还有小衣柜。
等你回来,你就住这间吧。”
许愿失笑,伸手点着他的脑门:“傻不傻,男女授受不亲,男大避母,也要避姐。”
“我知道啊。”许安憨憨的笑了起来,带着些许稚嫩的脸上满是真诚,“所以我睡客厅的沙发,总不能让你在外头有大床睡,回来只能睡小床吧?”
许愿有些看不清许安的脸了,她收回指头,挥手让许安拿东西利落一些:“快点的,我还要搬家呢。”
许安把她的东西如珍似宝的挨个捧出来,许愿都一一收好。
站在客厅环视一周,她扯了扯唇角,准备离开。
“姐,你受委屈了要跟我说哦。”
许愿来到玄关,点了点头:“嗯。”
“姐,你要照顾好自己,少生病知道吗?”
许愿弯腰穿鞋:“我知道。”
“晚上不要偷懒喝凉水,睡觉不要踢被子,吃饭不能只捡着自己喜欢的吃知道吗?”
许愿踩了踩穿好的鞋底,拉上行李箱点了点头:“我知道。”
“姐,外头待不下去了可以回家,我给你做饭吃。”
许愿推开了房门:“好。”
她来到电梯旁,按下了按键。
许安站在门口,手把着门,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嘴唇不断嗫嚅着。
许愿没敢看他,捏紧了行李箱的横杠。
楼道里一片死寂,电梯到来的音效打断了这份静谧。
门开了。
“姐,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许愿快步进了电梯,咬着牙,看着面前的门一点点的并拢成缝。
许安失神的盯着许愿消失的地方,眼泪蜂拥着夺眶而出。
“姐姐,我好难过,你回来哄哄我,好不好……”
许愿是逃也似的跑走的。
她不可能带走许安。
这太不现实了。
可今天回来一趟,许愿终于能清楚的意识到。
她好像没有家了。
早已准备好的行李。
消失的房间。
那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三口之家。
“许愿?”
许愿下意识的回头,看见了叼着烟手提厨余垃圾的林晖远。
“你提着行李箱去哪呢?”
许愿没回答,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林晖远把垃圾丢到垃圾桶里,似乎是早就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苦于没有人问一般,连忙一拍手开口控诉道:“哎呀你是不知道,韩柠儿那丫的嫌弃医院食堂饭菜不好吃,我给她带外卖她又嫌弃太油腻太重口什么什么的,我这不就只能赶回来亲自做饭,做完了再给她送过去嘛。”
“倒是少见你这样。”许愿调控。
林晖远耸耸肩,抽完最后一口烟丢在地上,用脚捻灭后转身进屋:“不和你说了,里头还煲着汤呢。”
许愿看着他把门关上,垂眸看向自己手中握着的行李箱横杆。
许久,她忽然自嘲出声:“我们俩,到底谁是孤儿啊。”
行李箱的滚轮踉踉跄跄的在红砖路上前行,她挥手招车,离开了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