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赶紧赶路吧。”
叶希出声提醒道。
就这一会儿功夫,油布伞上已经积了不少雪。
“哦,好。”
张云娘回过神,边走边絮絮叨叨,“赶紧买完东西,回去将豆腐炸好,说不定今晚还能赶两双鞋出来,剩下的十三双可能要等几天了。”
心里想着家里的袼褙布应该还能制两三双鞋底。
闻言,叶希沉默一瞬,说道:“你和园园也做一双新的,到时候大伙一起帮忙。”
听老人说煤油灯下做活,很熬眼睛的,气味也不好闻,吸得一鼻子黑灰,哪能让她一个人忙活。
张云娘听到自己也要做新棉鞋,下意识想拒绝,说自己有换洗的棉鞋。
可抬头见叶希目视前方,不容拒绝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话好听,心里暖暖的,于是边走边合计,做17双鞋需要多少布和棉花。
走在前面的两个半大小子听说要有新鞋子穿了,对视一眼,皆咧嘴笑了。
有新衣服穿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还有新鞋子。
突然觉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四人到了杂货铺,买了三十斤菜籽油。
棉花两毛一斤,怕不够,一下子买了三斤。
做鞋面的布有灯芯绒布和粗布,灯芯绒布一毛钱一尺,粗布五分钱一尺。
张云娘考虑了一下,觉得粗布更划算,更耐磨,只是没有灯芯绒布好看。
成年人做一双鞋估摸着要一尺(0.3米),豆腐坊的人都是十岁左右的半大小子,扯了15尺粗布。
鞋里布也扯了15尺,因为是细软布,要八分钱一尺。
至于做鞋底的袼褙布,寻些旧衣裳和报纸糊几层就可以了。
最后总账算下来要八块五毛五分。
张云娘只带了七块钱,加上叶希先垫上的一块,还差五毛五分。
叶希反手又掏出一块银元来,其他人表示已经习惯了。
又拿了两斤盐花了一毛,一斤白糖花了一毛。
临出门时见隔壁的药店在开门,进去买了半斤石膏,花了两毛五。
最后一分不剩。
看得张云娘一脸肉痛。
虽然不知道买石膏和白糖做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
回去的路上,杨不悔和狗剩依旧走在右上方,叶希刚好走在杨不悔后面。
走着走着,叶希突然看见雪地里有一丝血迹,眨眼间又不见了。
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她再仔细看,又出现一丝血迹,就在一个脚印上,很快被落雪给掩盖了。
顺着脚印看去,只见那个脚印正是杨不悔留下的。
别不是受伤了。
刚想开口问问,瞥见血迹是他的裤脚蹭下的。
这个天气,血迹没凝固,还能沾在雪地里,只有一个可能性……
想到那个可能,叶希心头一跳,细细观察杨不悔。
侧脸白皙,脖子纤细,身高在一米六左右,细胳膊细腿。
他是所有人中年龄最大的。
按道理来说,十四岁的年纪正处于青春期,应该长喉结了。
旁边的狗剩比他矮,年龄比他小,一眼都能看见喉结。
但他一点儿特征也没有。
当然,也有可能是遗传、营养跟不上的原因。
三十斤的食用油是狗剩和杨不悔一起抬着走,用的还是陶瓷罐装,抬的时间长了也是有一点压手的。
起先叶希要抬,他们两个抢着要抬,也随他们了。
叶希蓦地开口问:“重不重?”
狗剩和杨不悔一起转过头来,见她看着他们,呲着牙花,异口同声道:“不重。”
因为有对比,两人声线有明显的不同。
狗剩声线有些粗、沙哑。
而杨不悔声音柔和、细腻。
尤其是她的脸色诡异的苍白,眉头轻蹙。
这一刻,叶希已经确定了,杨不悔有九成九是个女孩子。
原来她和原主一样,都扮成了小伙子。
这是她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了。
看这情况,她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张云娘也看见了地上的血迹,刚想开口问,被叶希拉了拉胳膊。
张云娘露出疑惑,顺着脚印看见颜色略深的裤腿,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无声叹气。
回去做几条月事带出来,外国人带来的上等经布太贵了。
她看向叶希的眼神十分怪异。
心想她一个半大小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叶希目视前方,任她打量。
不开口问,她才不主动承认。
虽然问了也不会承认。
走到豆腐坊附近,叶希特地走上前,接过两人手中的油,说道:“辛苦了。”
接着将手中的布塞给狗剩。
然后转身就走。
看见豆腐坊大门敞开着,心生疑惑。
狗剩摸摸后脑勺,连忙跟上。
杨不悔也要跟着,张云娘见状,连忙一把抓住她胳膊,在她耳边低语。
杨不悔起初不解,弯腰看自己裤腿,尤其是雪地里的血迹映入眼帘,愣住,陷入迷茫中。
张云娘一脸心疼,眼前的女娃和她女儿同岁,却不得不风餐露宿,以行乞为生。
没有长辈教导,什么都不懂。
都快成人了,连月事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想来也是最近营养跟上了一点点,月事才会来。
这一刻,张云娘把自己当成了长辈,开始一点一点地教导杨不悔女性相关知识。
杨不悔越听,脸越红。
叶希一踏进了大门,只见院子里的大缸被推翻了,泡发的黄豆到处都是,与雪混在一起。
隐隐约约,能瞧见院子里有杂乱的脚印,还没有被雪完全掩盖。
屋子里隐约能听见笑谈声,以及训斥声。
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不速之客上门找茬。
叶希脸色难看,放下油罐,转身对狗剩肃声道:“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会儿,里面有野狗,我处理一下。”
想了想,又叮嘱:“记得把门拉紧,谁来也不许开门。”
“啊?”狗剩愣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点头说“好”。
叶希关紧大门,拴好门栓。
为了以防万一,将装满水的大缸移过来堵住门。
她才拍拍手,在屋檐下取了一根晾滤布的竹竿,折断,一步一步地朝灶房走去。
这一次,她要关门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