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卿走后,长欢一连做了好几日噩梦。
梦里,司马琰怪她多嘴,要砍了她的舌头。
苏长岭等在一侧,手里拿着匕首。
长欢猛然惊醒,余光扫到榻前的人影,慌张地要下去。
“不必多礼。”
长欢听着司马琰的声音,心中慌乱。
他这又是哪出?
“朕瞧你脸色很差,怎么又魇着了?”
长欢略微垂眸:“大概近日事多......”
苏公公插话:“药好了。”
司马琰顺手接过,就要喂长欢。
这动作吓了旁边两个人一跳。
“奴婢自己......”
司马琰瞧出她诚惶诚恐,索性也没有坚持。
长欢没敢耽搁,忍着苦,三两口就喝了下去。
大有一副巴不得送客的模样。
苏长岭在一旁,赶紧接过药碗,将空间留给二人。
“虞将军去冀州支援一事,你得到消息了吧?”
她早已知晓,杜神医也同哥哥一同出发。
“你会怨朕吗?”
长欢疑惑,何来怨恨?
这难道不是为人臣子,该做到的吗?
反应过来,他应该察觉到赵卿卿的怨恨了。
可二者并不一样,她怨恨的是司马琰没有增援,见死不救。
长欢抬眼,望向司马琰那张猜忌的眸子。
“虞家的每个人、包括长欢都忠于大成、忠于皇上。”
“若大成的子民需要,就断然不会坐视不管。”
他的眼神在长欢脸上转了两圈,似乎在确认她说的真假。
“朕说得不是.....”
长欢知道他真正想说的,内心暗叹:逃也逃不掉。
她爬下去,恭敬地跪好。
“皇上恕罪,奴婢斗胆,有一疑问不吐不快。”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长欢叩首,“皇上为何要留下奴婢?”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朕心悦于你。”
“皇上与奴婢,身份上是一主一仆,奴婢自知蒲柳之姿,与皇上也未有日久生情之时。”
他的脸上出现了愠色,“你可知君无戏言?”
长欢再次叩首:“皇上息怒,奴婢只是疑惑。”
“为何留下一个心如死灰的人?”
他面上极不高兴,感觉随时都要拂袖而去。
“朕的心悦还需要什么理由?”
这话仿佛在说,你敢不知好歹!
长欢看着他阅历渐深的脸,“皇上记得那年奴婢刚被寻回来吗?”
“奴婢一心只想报仇,可奈何不是什么武学奇才。学点防身术,都被打得一身淤青。”
司马琰不再气愠,“是,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长欢看气氛缓和,“皇上当时说,随奴婢去吧,好苗子要用在刀刃上。”
“奴婢没有汪贵妃的势力,能助皇上稳固江山;也没有淑妃的才情,能同皇上吟诗作对;更没有赵美人的容貌,能悦人悦己悦天地。”
司马琰知她以退为进在拒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块顽石,愚不可及。”
长欢强撑着再叩首:“奴婢再顽劣,也始终感念皇上收留之恩,感念皇上帮扶之情。”
“皇上记得您给奴婢的那本词集吗?江都的绿水,红山的枫叶,长存的志向......”
“皇上不是说,要建一个新的大成吗?”
“在新的大成,奴婢只能隐于后宫,垂垂老矣吗?”
司马琰被她的态度惹恼,厉声喝止:“放肆。”
“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两个都要同朕谈条件。”
长欢不再言语,一滴泪快速滑落。
司马琰怔愣一瞬,没什么好脸色地走了。
苏长岭紧随其后,颇不赞同地给长欢使了个眼色。
长欢只当不知。
天启二年春,大成首开科考制度,成立科考院,吏部尚书兼任主考官。
凡是拿到世家或大儒推荐书的学子,都可以参加考试,考的是文章策论。
每篇文章都由科考院十位考官,一同打分。
一位天府的卢姓书生拔得头筹。
第二则是虞弈琛将军。
皇上嘉奖了前十学子,更是亲自赐下虞将军的婚事。
喜堂内,红烛高燃。
三拜已过,新人已入洞房。
哥哥出来应酬,他头戴进贤冠,面上全是喜色,被人簇拥着。
手下将士端杯起哄:“这大喜之日,将军不得让让我们,讨个好彩头?”
虞弈琛将手里的喜饼,扔给大家。
“可被你们逮着机会了。”
“虞将军不依我们,一会可要依嫂子啊?”
一群军中汉子,嗓门可不小,声浪传到内院。
欧阳筱身着红色的嫁衣,头戴凤冠,面遮红巾,在屋内有些局促。
长欢将礼物放在案上,笑盈盈道:“嫂嫂万福,贺礼送到,妹妹改日再来。”
出了新房,长欢看到堂屋里,人群一哄而上,将虞弈琛团团围住。
“今日将军不醉,我们可要闹洞房的。”
她越过连廊,坐到女眷堆里。
刚坐下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一阵议论。
“这虞将军到底是从商丘来的,不懂京里的规矩。”
“引得这一群糙汉子,闹来闹去,不让人笑话吗?”
“夫人是......虞将军请的?”
“我家老爷,得了虞将军的请帖。”
“我家是怀远侯给的请帖。”
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听得格外刺耳。
长欢默默抬眼,记住了嚼舌头的几个夫人。
她抬手给自己斟满酒,仰头一饮而尽。
耳边的声音却时不时传出来。
竟是个妙龄女子的声音。“什么乡里来的,都能同席而坐。”
“这虞家的事,你们知道几分?”
“他们家当年就是叛国,现在洗白又如何?”
长欢猛地放下酒杯,发出“当”得声响。
声音不大,却引得众人侧目。
“这是谁啊?”
“不认识。”
“可能是来攀附的人吧。”
“看这模样,也不是京里的。”
长欢冷着脸起身,众人以为她要退席。
谁成想她硬生生挤开一个女子,径直坐到了刚才窃窃私语的那桌。
“门下给事中朱家的姑娘?”
往上数两代同汪家有过姻亲,所以也有可以高傲的资本。
长欢十分确定她的身份,因为座次的安排是她一手操办的。
只不过父母不在,就请了怀远侯来做长辈。
所以,她们不知道长欢的身份。
“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