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篇偈子说道: 佛法的根源啊,原本就是从人的内心之中生发出来的,而它的消逝,同样也是随着人心的变化而变化的。这生灭的缘由究竟掌控在谁的手里呢?这就得请各位自己去用心分辨辨别了。
既然这一切其实都关乎自己的内心,那又何必要听别人来说三道四呢?只需要自己肯下一番苦功夫,就如同要从坚硬的铁块里拧出鲜血一般,竭尽全力去修行。 就好像用绒绳穿过牛鼻子,然后把绳子挽成结,牢牢拴在那代表着无为境界的树上,让自己的心性不再肆意放纵、乖张难驯。可千万别把那些扰乱心性的妄念当作是正确的东西,要将心中的各种妄念和执着的想法统统都忘掉、断绝干净。
不能任由它们蒙蔽自己,一旦察觉,就要果断地用强硬的手段,像挥出一拳那样,把它们彻底破除。 当达到了能看清自己内心,却又不被内心的妄念所牵绊的境界,能体悟到佛法却又不执着于佛法的表象时,就如同人和牛都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那一片澄澈的碧空,月光皎洁,洒下清辉,宛如那圆满的秋月,浑然一体,让人分不清彼此,进入到一种圆融无碍的高深境界之中了。
这一篇偈子呀,正是玄奘法师在深刻领悟了《多心经》之后,犹如打开了通往高深佛法境界的大门一般,有了全新的感悟和体会。打从那之后,玄奘法师常常念诵这篇偈子,将其中蕴含的深意时刻存放在心间,于是乎,他的内心仿佛有了一点灵动的光芒,自然而然地就透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智慧来。
暂且不说这偈子的事儿,且讲讲唐僧师徒三人吧。他们一路上风餐露宿,披星戴月,不辞辛劳地赶路,不知不觉间,时节变换,又到了夏日炎炎的时节。 瞧那周围的景象,花儿大多都已凋谢,原本在花丛间翩翩起舞、留恋嬉戏的蝴蝶,此刻也没了那份闲情雅致,不再围绕着花朵飞舞了。
而路边那些高大的树木,枝叶繁茂,层层叠叠,藏在其中的蝉儿却不知疲倦,扯着嗓子高声鸣叫,那“知了知了”的声音,在这炎热的空气中回荡着,更添了几分燥热之感。 田野里,野蚕已经吐丝结成了一个个洁白的茧子,挂在枝头或是草丛间;火红的石榴花在枝头绽放,那艳丽的色彩,就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在绿叶的映衬下格外夺目。
再看那池塘之中,一片片嫩绿的荷叶从水面探出脑袋,挨挨挤挤的,仿佛给池塘铺上了一层清新的绿毯,偶尔还能瞧见几株荷花,打着尖尖的花苞,正蓄势待发,准备在这夏日里一展芳华呢。
那天,师徒三人正沿着山路赶路呢,走着走着,忽然间天色就暗了下来,太阳渐渐西沉,余晖洒落在山间,就好像那火镜被藏到了西山之后,没了光芒。而与此同时,月亮从东边的海平面缓缓升起,宛如一轮冰清玉洁的圆盘,挂在了夜空之中。
唐僧抬眼望去,见山路旁边有一处村舍,便转头对孙悟空说道:“悟空啊,你瞧瞧,这眼看天就要黑透了,幸好路旁有这么一户人家,咱们不妨前去借宿一晚,等明日天亮了再接着赶路吧。” 猪八戒一听,赶忙附和道:“师父说得对啊,我老猪这会儿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正好到这户人家去化些斋饭吃,吃饱了也好有力气接着挑这行李呀。”
孙悟空听了,忍不住打趣道:“你这个恋家鬼!这才离开家没几天呀,就开始抱怨起来了,真是没出息!” 猪八戒一听,立马不服气了,嘟囔着反驳道:“猴哥啊,我可不像你似的,好像光喝风就能填饱肚子,吸口烟就能有力气赶路一样。我自从跟着师父这一路走来,常常都是饿着半肚子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说的可都是实话呀。”
唐僧在一旁听了他俩的对话,微微皱眉,语重心长地对猪八戒说道:“悟能啊,你要是心里老是惦记着家里的那点事儿,对家的眷恋太重,那可就不符合出家人的心境了呀,你要是这样,还不如干脆回去算了呢。” 猪八戒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着急忙慌地解释道:“师父,您可千万别听师兄的话呀,他这是故意埋汰我呢。
我哪有抱怨什么呀,我就是实实在在地说肚子饿了,想着找户人家去化斋,他就说我是恋家鬼,这可太冤枉我了。师父啊,我可是受了菩萨的戒行,一心想要改过自新的,又承蒙您怜悯收留,我打心底里愿意服侍您去往西天取经,发誓绝对不会有半点儿退缩反悔的想法,这就是‘恨苦修行’呀,怎么能说我不是个出家的人呢,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了。”
唐僧见他这副慌张又诚恳的模样,脸色缓和了些,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你且起来吧,咱们这就去那户人家看看。”
猪八戒一听师父让他起来,立马来了精神,纵身一跃从地上跳了起来,可嘴里还是絮絮叨叨个不停,一边嘟囔着自己的委屈,一边挑起沉重的担子,这下也不敢再有什么杂念了,只能死心塌地地跟在师父和师兄身后,朝着那村舍走去。 不一会儿,他们就早早来到了路旁人家的门口。唐僧率先下马,动作轻盈而稳重,孙悟空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接过缰绳,将马牵到一旁拴好;猪八戒也赶忙放下肩头沉甸甸的行李,三人一同伫立在门前的绿荫之下。
唐僧手持九环锡杖,轻轻按了按身上藤缠篾织的斗篷,整了整衣衫,率先朝着门前走去。 只见门口一位老者,正悠闲地斜倚在竹床之上,嘴里念念有词,轻声嘤嘤地念着佛号。唐僧见状,不敢大声喧哗,生怕惊扰了老者的清修,于是便慢慢走上前,轻声细语地叫了一声:“施主,问讯了。”
那老者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佛念之中,冷不丁听到这温和的招呼声,像是被吓了一跳,一骨碌从竹床上跳将起来,手忙脚乱地赶紧敛了敛衣襟,三步并作两步地出门还礼,脸上满是惊讶与疑惑,开口问道:“长老,实在是失迎啊!您这是从哪方而来呀?到我这贫寒之家,所为何事呢?” 唐僧双手合十,微微欠身,态度谦逊有礼,不紧不慢地说道:“贫僧是来自东土大唐的和尚,奉了大唐皇帝的圣旨,前往雷音寺拜佛求经。
恰好路过宝地,天色已晚,便想着投奔施主府上,借宿一晚,还望施主能行个方便,万分感激。” 那老者听了唐僧的来意,却并未立刻应允,反而摆手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去不得啊,西天取经太难了。您要是真想取经,不如往东天去罢。”
唐僧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却又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观音菩萨明明指明了要往西去,怎么这位老者却说要往东行呢?东边哪有真经可寻?……”他生性腼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站在那儿,脸颊微红,半晌都答不上话来。
且说那孙悟空,向来性子急躁、凶顽不羁,哪受得了这老头的推阻,当下就忍不住了,一个箭步跨上前去,扯着嗓子高声叫道:“你这老头儿,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一点儿事理都不懂!我们出家人大老远来借宿一晚,你可好,张口就说这些丧气、厌烦人的话来吓唬我们。就算你家地方实在狭窄,没地儿睡,我们在树底下,好歹也能凑合坐一夜,又不会打搅到你,何必这般推脱!”
那老者被孙悟空这一吼,吓得不轻,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转而拉住唐僧的衣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委屈巴巴地说道:“师父啊,您倒是不吭不响,您瞧瞧您这位徒弟,长着那么一副拐子脸,腮帮子鼓鼓的,还往外别着,雷公似的嘴巴,眼睛通红通红的,活脱脱一个痨病鬼模样,怎么反倒来冲撞我这把老骨头!”
孙悟空一听,不但不气,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咧着嘴调侃道:“你这个老头儿,也太没眼力见儿了!那些长得好看点儿的,那都是中看不中吃的绣花枕头。你再瞧瞧我老孙,虽说个头儿不算大,可身子骨结实着呢,这层皮下面裹着的,那可全是一团紧绷绷的筋肉,可比那些花架子强多了!”
那老者听了孙悟空的话,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中暗自揣测这其貌不扬的家伙或许真有几分能耐,便开口说道:“看你这副底气十足的样子,想必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呀。” 孙悟空双手抱胸,下巴微微扬起,一脸自信却又故作谦逊地回应道:“嗨,也不敢太夸海口,不过嘛,多少还是能拿得出手,勉强看得过去的。”
老者来了兴致,接着问道:“那你家在什么地方呀?又是因为什么事儿削发做了和尚呢?” 孙悟空清了清嗓子,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老头儿,我老孙祖籍那可是在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国,就住在那花果山水帘洞里头呢。打小儿我就学着做妖怪,给自己取名叫悟空。
后来凭着一身的本事,还挣得了个‘齐天大圣’的名号,那威风,可别提了!只可惜呀,我生性不受那天庭的管束,不愿领受那所谓的天禄,于是大闹了天宫一场,好家伙,这可就惹出了一场大祸事来。
不过呢,好在后来历经磨难,总算是脱了难、消了灾,如今就改了心意,拜入沙门,一心想着求取正果呢。这不,现在正保护着我这位来自唐朝的师父,要往西天去拜佛求经走这一遭,什么山高路险,水阔波狂的,我老孙可都没放在眼里!
不管是捉妖降魔,还是伏虎擒龙,哪怕是踢天弄井这般厉害的事儿,我多少都懂点儿门道。要是您府上有什么丢砖打瓦、锅碗莫名作响、门无故自开之类的怪异事儿,您放心,只要老孙我在,都能给您镇住,保准让一切安安稳稳的。”
那老头儿听了孙悟空这一通讲述,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打趣道:“哟,原来你是个到处撞运气、化缘的巧嘴和尚呀,这嘴皮子可真够厉害的。”
孙悟空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瞪大了眼睛反驳道:“你说谁是熟嘴呢!你儿子才是巧嘴呢!我这段时间跟着师父赶路,那辛苦得很,都懒得开口说话了,要搁平常,我这口才可比现在厉害多了呢。” 老头儿笑着摆摆手,说道:“得得得,就你有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你不辛苦,也不懒得说话,那好家伙,估计得活活把我唠叨烦死咯。既然你有这般厉害的手段,看样子那西方你还真去得,去得呀。
对了,你们一行总共几个人呀?快请到我这茅舍里来安歇一晚吧。” 唐僧赶忙双手合十,满脸感激地说道:“多谢老施主不嫌弃、不驱赶的恩情呀。
我们一行总共三个人呢。” 老头儿一听,不禁疑惑地皱起眉头,问道:“那还有一位在哪儿呢?” 孙悟空伸出手,朝着绿荫下指了指,说道:“这老头儿,您这眼神可真够差的,那绿荫下站着的不就是嘛。” 老头儿赶忙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定睛仔细一看,这一看可不得了,当瞧见猪八戒那副模样,长嘴大耳,相貌奇特,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腿都软了,一步一跌地朝着屋里跑去,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关门!关门!妖怪来了呀!”
孙悟空见状,赶忙一个箭步追上去,伸手扯住老头儿的衣角,哭笑不得地说道:“老头儿,您别怕呀,他可不是什么妖怪,是我师弟呢,您可别误会了。”
老头儿哆哆嗦嗦,惊魂未定,身体还在不停地打着哆嗦,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好好好,你们这几个和尚,一个比一个长得丑,可真是少见呐!” 猪八戒一听这话,心里老大不乐意了,晃着大脑袋,走上前说道:“老官儿,您要是光凭着相貌去评判别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呀。我们虽然长得丑了点儿,可个个都是有本事、有用处的,您可不能以貌取人呐。”
那老者正站在自家门前,和唐僧师徒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忽然,从庄南边的小道上走来一伙人。只见两个身强力壮的少年,各自挑着一担刚收割的稻穗,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脸庞被日头晒得黝黑发亮。他们中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妈妈,脚步蹒跚,手中还拄着一根简易的木棍,帮忙照看着三四个年幼的孩子。
这些孩子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才三四岁,一个个衣衫不整,小脚丫上沾满了泥土,小手还紧紧攥着几株刚从田里拔来的野草,当作宝贝似的。 这一行人走到近前,一眼就瞧见了唐僧师徒的白马和放在一旁的行李,见家门口这般喧哗,不禁面面相觑,满心疑惑,都停下了脚步。那两个少年先是对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警惕,随即将老妈妈和孩子们护在身后,然后大踏步地一拥而上,把唐僧师徒围在中间,为首的少年扯着嗓子高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在这儿?”
猪八戒原本正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说话,听到这声质问,下意识地调过头来。这一转可不得了,他那两只蒲扇似的大耳朵跟着“呼啦啦”地摆动了几下,紧接着,又把那长长的嘴巴向前伸了一伸,还故意龇了龇牙,做出一副吓人的模样。
这一下,可把那些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几个小的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拼命往后退;老妈妈也吓得脸色惨白,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身旁的少年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差点就摔倒在地;两个少年虽说胆子大些,但也被唬得后退了几步,身体摇摇晃晃,险些站立不稳。 唐僧见此情景,心中大急,赶忙张开双臂,满脸堆笑,用尽量温和的语气招呼道:“莫怕!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从唐朝来取经的和尚,路过此地,只是想借宿一晚,绝无恶意啊。”
那老者此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快步走到老妈妈身边,伸手搀住她的胳膊,轻声安慰道:“婆婆,您起来,别太惊恐。这位师父,是从唐朝远道而来的高僧,只是他这徒弟的模样长得丑了些,可心地善良着呢,正所谓‘山恶人善’,不会伤害咱们的。来,带孩子们家去,别吓着了。” 老妈妈这才稍稍缓过神来,她颤抖着双手,紧紧扯住老者的衣袖,在两个少年的搀扶下,领着儿女们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