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听了沙僧的话,扶着师父上了马,拿着钵盂,兜着冷饭,一路来到那户人家门口。只见屋里只有一个老婆子,她一看到他们,赶忙躲了起来。沙僧双手合十说道:“老妈妈,我们是东土大唐派去西天的。
师父身体有些不舒服,特地来府上,想化点热茶汤,好让他吃饭。”那老婆子说:“刚才有个得了食痨病的和尚,说是从东土来的,已经化了斋走了,怎么又来个什么东土的?家里没人,你们去别处看看吧。”
唐僧听了,扶着猪八戒,下马躬身说道:“老婆婆,我有三个徒弟,我们齐心协力,保护我去天竺国大雷音寺拜佛求经。只因为我的大徒弟,叫孙悟空,他生性凶狠,不遵守善良之道,所以我把他赶走了。
没想到他偷偷跑来,在我背上打了一棒,抢走了我的行囊和衣钵。现在得派一个徒弟去找他要回来,因为在路上没个安稳地方休息,所以特地来老婆婆府上暂时歇一会儿。等讨回行李就走,绝对不敢多停留。”那老婆子说:“刚才那个食痨病的黄胖和尚,他化斋走的时候,也说是从东土去西天的,怎么又来一伙?”
猪八戒忍不住笑着说:“那就是我。因为我长得嘴长耳朵大,怕你们家害怕,不肯给斋饭,所以才变成那副模样。您要是不信,我兄弟衣襟里兜的不就是您家的锅巴饭嘛。” 那老婆子认出确实是自己给的饭,就不再拒绝他们,让他们坐下,然后烧了一罐热茶,递给沙僧用来泡饭。沙僧把冷饭泡好,递给师父。
唐僧吃了几口,定了好一会儿神,问道:“谁去讨行李?”猪八戒说:“前年师父赶他回去的时候,我去找过他一次,认得他的花果山水帘洞。让我去!让我去!”唐僧说:“你不能去。那猴子本来就和你不和,你说话又粗鲁,说不定一两句话不对劲,他就会打你。还是让悟净去吧。”沙僧答应道:“我去,我去。”
唐僧又叮嘱沙僧说:“你到了那儿,得先看看情况。他要是肯把包袱给你,你就假意谢谢他,拿了就走;要是不肯,千万别和他争执,直接去南海找菩萨,把情况告诉她,请菩萨去问他要。”
沙僧一一答应下来。他对猪八戒说:“我现在去找他,你千万不要不耐烦,要好好照顾师父。在这户人家也别撒野,不然人家可能不肯给饭吃。我去去就回。”猪八戒点头说:“我知道了。但你去了,不管能不能讨回行李,都早点回来,别弄得像尖担挑柴一样,两头都落空。”沙僧于是捏了个诀,驾起云光,朝着东胜神洲的方向飞去。
这真是: 人在这儿,心却跟着飞走了,就像炼丹炉没了火,没法炼丹一样。 沙僧(黄婆)离开师父去寻找孙悟空(金老),猪八戒(木母)留在这里照顾面带病容的师父。 这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难以估量何时才能返回。 五行之间生克关系复杂,难以顺畅,只能期待孙悟空这个心猿再次回归。
沙僧在半空中飞行,经过了三个日夜,终于来到了东洋大海。忽然听到阵阵波浪声,他低头看去,只见海上黑雾弥漫,阴气浓重,辽阔的大海挡住阳光,清晨的光线透着丝丝寒意。但他此刻无心欣赏这海上风光,朝着仙山方向飞过瀛洲,一直往东来到了花果山的地界。
他借着海风,顺着水势,又飞行了许久,远远望见花果山山峰如排排戟刃般耸立,陡峭的崖壁像高悬的屏风。沙僧飞到峰头,按下云头,寻路下山,去找水帘洞。当他走近时,只听到一阵喧闹声,只见山中无数的猴精吵吵嚷嚷,一片混乱。
沙僧又走近了些,仔细一看,原来是孙行者高高坐在石台之上,双手拿着一张纸,正在大声念着: “东土大唐王皇帝李世民,驾前敕命御弟圣僧陈玄奘法师,前往西方天竺国娑婆灵山大雷音寺专门礼拜如来佛祖求取真经。朕因突发重病,魂游地府,幸好阳寿未尽,承蒙冥君放我回生。为表感激,朕广设善会,修建超度亡魂的道场。
其间,幸得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金身显现,指示西方有佛有经,可超度幽冥亡魂,使其超脱苦海。因此特命法师玄奘,历经千山万水,前往寻求经偈。倘若路过西方各国,望能不磨灭善缘,依照此牒文行事。 大唐贞观一十三年秋吉日御前文牒。
自离别大唐大国以来,途经诸多邦国,中途收得大徒弟孙悟空行者,二徒弟猪悟能八戒,三徒弟沙悟净和尚。” 念完之后,他又从头开始念。沙僧听出他念的是通关文牒,忍不住走上前,大声喊道:“师兄,你念师父的关文干什么?”孙行者听到声音,急忙抬头,却没认出是沙僧,喊道:“拿来!拿来!”
一群猴子立刻围了上来,连拖带拽地把沙僧拉到跟前,大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自靠近我们的仙洞?”沙僧见他翻脸不认人,只好对着他行礼说道:“师兄,我跟你说,之前确实是师父性子太急,错怪了你,还念了几遍紧箍咒,把你赶回了家。
一方面我们没能及时劝解,另一方面我们又因为师父又饥又渴,出去找水、化斋饭。没想到师兄你好心又回来,却又怪师父坚持原则,不留你,于是把师父打倒在地,师父昏晕过去,你还抢走了行李。后来我们把师父救醒了,我就特意来拜见师兄。
如果你不怨恨师父,还念着昔日师父解救你的恩情,就和我一起带着行李回去见师父,咱们一起去西天,完成取经的正果。要是你怨恨太深,不肯一起去,那就求你千万把包袱给我,你在这深山之中,安享晚年,这样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行者听了沙僧的话,呵呵冷笑着说:“贤弟,你这番话可太不合我的心意了。我打唐僧、抢行李,不是因为我不想去西方取经,也不是因为我喜欢待在这儿。我现在已经把这牒文读得滚瓜烂熟,我打算自己去西方拜佛求经,然后把经书送到东土大唐。这样,我独自成就这番大功,让南赡部洲的人尊我为祖师,万代都传颂我的大名。”
沙僧笑着说:“师兄,你这话可不对。从来就没有‘孙行者取经’这种说法。我佛如来造就三藏真经,原本是让观音菩萨到东土寻找取经人去求取真经,要我们历经千山万水,拜访各个国家,保护那个取经人。菩萨曾经说过,取经人是如来的徒弟,法号金蝉长老。
只因为他不听佛祖讲经,才被贬下灵山,转世到东土,就是要让他在西方修成正果,重新修行大道。一路上遇到这些魔障,就是为了解救我们三人,让我们给取经人做护法。师兄你要是没有唐僧同行,哪个佛祖会把真经传给你呢!那岂不是白白费了一番心思吗?”行者说:“贤弟,你原来是个糊涂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以为只有你有唐僧,和我一起保护他,难道我就没有唐僧吗?我这儿另外选了一个有道行的真僧,老孙我独自扶持他去取经,有什么不行的!我已经选好了,明天就大张旗鼓地出发。
你要是不信,等我把他请出来给你看看。”说完,他大喊:“小的们,快把老师父请出来。”那些小猴子果然跑进去,牵出一匹白马,又请出一个唐三藏,后面还跟着一个猪八戒,挑着行李;还有一个沙僧,拿着锡杖。 沙僧见了,顿时大怒,说道:“我沙和尚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哪儿又冒出来一个沙和尚!休得无礼!吃我一杖!”
好个沙僧,双手举起降妖杖,对着那个假沙僧劈头就是一下,把他打死了,原来这是个猴精变的。行者这下恼了,挥舞着金箍棒,率领一群猴子,把沙僧团团围住。
沙僧在包围圈中东冲西撞,好不容易打出一条路,纵身驾起云雾逃走了,一边逃一边喊道:“你这泼猴太无赖了,我去告菩萨去!”行者见沙僧打死了一个猴精,把沙和尚逼走了,也不追赶,回到洞里,让小猴子们把打死的猴精尸体拖到一边,剥了皮,把肉煎炒了,又拿出椰子酒、葡萄酒,和一群猴子吃喝起来。
然后,他又选了一个会变化的妖猴,让它变成沙和尚的模样,重新教导它,准备一起去西方取经,暂且按下不表。 沙僧驾着云离开了东海,飞行了一昼夜,来到了南海。正往前飞着,远远就看见落伽山已经不远了。他急忙飞到山前,缓缓降下云雾,仔细观看。这落伽山真是个好地方啊!
只见这里包含天地之奥秘,汇聚乾坤之精华。众多河流汇聚于此,浪潮涌动,仿佛能沐浴太阳、滔洗星辰;百川归流,风起云涌,月光在波涛中荡漾。大潮涌起时,仿佛能让巨大的鲲鱼蜕变;波浪翻涌间,似有巨大的鳌鱼在畅游。这里的水连通西北海,浪涛与正东洋汇合。四海相连,如同大地的脉络,仙方洲岛上遍布着各个仙宫。
先别说满地都是如蓬莱般的仙境,单看这普陀山的云洞,就景致非凡。山头的霞彩壮盛,仿佛凝聚着天地元气;岩下祥风轻拂,月光如水晶般荡漾。
紫竹林中有孔雀飞舞,绿杨枝上有灵鹦啼鸣。琪花瑶草年年秀丽,宝树金莲岁岁生长。白鹤多次飞到山顶,素鸾也数次降临山亭。就连游鱼似乎也懂得修炼真性,它们跃浪穿波,像是在聆听讲经。
沙僧慢悠悠地在落伽山上走着,一边欣赏着这仙境般的美景。走着走着,只见木叉行者迎面走来,问道:“沙悟净,你不陪着唐僧取经,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沙僧赶忙行礼,说道:“有件事特地来拜见菩萨,麻烦你帮我引见一下。”
木叉心里明白沙僧肯定是为了找孙悟空而来,也不多问,直接先进去向菩萨禀报:“外面有唐僧的小徒弟沙悟净前来朝拜。”孙行者在台下听到了,笑着说:“这肯定是唐僧遇到麻烦了,沙僧来请菩萨帮忙的。”菩萨随即吩咐木叉到门外把沙僧叫进来。
沙僧进到里面,倒身便拜,拜完抬起头,正准备诉说之前发生的事,忽然看见孙行者站在一旁,他等不及说话,立刻抽出降妖杖,朝着行者的脸就打过去。这行者根本不还手,身子一闪就躲开了。沙僧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犯下十恶大罪、大逆不道的泼猴!你又来在菩萨面前蒙骗耍诈了!”
菩萨大声呵斥道:“悟净,别动手。有什么事,先跟我说。” 沙僧收起宝杖,又在台下拜了一拜,气呼呼地对菩萨说道:“这猴子一路上行凶作恶,简直数不胜数。前几天在山坡下,他打死了两个拦路抢劫的强盗,师父责怪了他。没想到晚上我们住在一个贼窝主的家里,他又把一伙贼人全打死了,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拿给师父看。师父吓得从马上摔下来,骂了他几句,就把他赶走了。
我们分开之后,师父又饥又渴,就让八戒去找水。等了好久八戒都没回来,师父又让我去找他。没想到孙行者看我们两个不在,又跑回来,用铁棍打了师父,抢走了两个青毡包袱。
我们回来后,把师父救醒,我就特地到他的水帘洞找他要包袱。没想到他翻脸不认人,还不停地念着师父的通关文牒。我问他念这个干什么,他说他不保护唐僧了,要自己去西天取经,再把经书送到东土,算他自己的功劳,好让人们尊他为祖师,千古传扬。
我又说:‘没有唐僧,哪个佛祖会把真经传给你呢?’他说他另外选了一个有道行的真僧。等他把人请出来,果然有一匹白马,一个唐僧,后面还跟着八戒和沙僧。我说:‘我就是沙和尚,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沙和尚?’于是我冲上前去,用宝杖打了那个假沙僧一下,原来那是个猴精变的。然后他就带着一群猴子来抓我,所以我才特地来恳请菩萨主持公道。也不知道他会驾筋斗云,提前跑到这儿来了;更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在菩萨面前蒙骗您呢。”
菩萨说道:“悟净,别冤枉人。悟空到我这儿,到现在已经四天了。
我根本就没放他回去,他怎么会有另请唐僧、自己去取经的想法呢?”沙僧说:“可现在水帘洞确实有一个孙行者,我怎么敢欺骗您呢?”菩萨说:“既然这样,你别急,让悟空和你一起去花果山看看。是真的就灭不掉,是假的就容易除掉。到那儿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大圣听了这话,就和沙僧向菩萨告辞。这一去,到了花果山前分辨是非黑白,在水帘洞口辨别真假邪正。到底他们如何分辨,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