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给黎禀南下了病危通知书。
他原本就是撑着一口气去处理这件事的,如今事情处理好了,他也油尽灯枯了。
医院病床上,黎禀南靠着仪器,维持着最后一丝生命体征。
他看着面无表情站在自己面前的黎敬州,也知道此时此刻,所有的求饶的话,都是无力的,男人缓缓抬起手,哑声道:“敬州...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在你小时候对你这么心狠!”
黎敬州对于这些陈年旧事,已经不在乎了。
他开口,语调寡淡,“黎焚承和姜希的婚礼要作废了,姜希现在已经被警方带走了。”
黎禀南点头,“她做了这么恶毒的事情,害得绥宁现在还在昏迷,她确实该死,你自己处理,不管怎么样,都务必要让绥宁觉得满意。”
黎敬州淡淡听着,没吭声。
黎禀南艰难的呼吸,喘息粗重。
他原本就憔悴的病容,此时更是苍白到一丝血色都没有。
他开口,声音断断续续的,“你母亲...从前是个...极好的人,她帮过很多人,其中,也包括不被黎家重视的我。”
“我真的太喜欢她了,所以,我明明知道她有心爱的人,还是视若不见的拆散了他们,我实在是...桃想要得到她了,可是我们结婚了,不管我做了什么,她都还是对我不冷不热,她从来都不爱我。”
黎敬州皱了皱眉,冷淡看着黎禀南。
对于黎禀南口中的过去,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她不爱我没有关系,我还是想要对她好,可是...可是那个男人回来了,你母亲竟然不顾黎家的名誉,出去找他。敬州...你也是男人,你知道这样的背叛对我而言,是多大的羞辱,我没有办法原谅他,还有那个男人。”
黎敬州对于黎禀南的处事作风算是熟稔,很快就洞悉了黎禀南话中的话。
他的语调漠然,“所以,你杀了他。”
黎禀南大笑不止。
他笑中带泪,哑声道:“是啊,我杀了他,是他该死啊!他怎么勾引我最爱的女人!”
黎禀南咳嗽着,吐出一口血,看向黎敬州,“你出生的时候,我并不觉得高兴,因为你母亲怀上你的时候,正是她和那个男人往来最频繁的时候,你的血缘不纯,我甚至不敢确定,你是不是我的儿子!”
黎敬州冷冷看着他,“你的这些顾虑,爷爷都有,我去月荡山那年,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顺利回来吗?因为爷爷给我做了亲子鉴定,鉴定显示,我就是你的儿子。”
黎禀南的眼睛陡然睁大,“那你怎么...怎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不配。”黎敬州声音无波澜,“爸,下去吧,下去给我妈赔罪。”
黎禀南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他闭上眼,经年的芥蒂,在这瞬间烟消云散。
他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悔恨。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满是泪光,“是我...对不起你!敬州,我会下去给你母亲赔罪的,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求你...放焚承一条生路,我已经彻底的断了他的一条腿,他再也不能妨碍你什么了?”
黎敬州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他的脑海中,都是姜绥宁在昏迷前对他说的话,姜绥宁说:“不要赔上自己的人生,敬州,你还要陪着我走很久。”
黎禀南转动戒指的手顿住。
他抬眸看向黎禀南,“我会的。”
黎禀南终于放下心,他释然地闭上眼,所有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空,他的唇角露出满意的笑容,低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旁的仪器上,脉搏的心电图越来越平整,到了最后,只剩下一根直线,刺耳的警报声在病房中响起。
黎敬州最后的看了眼病床上的人,他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时间,果然是最好的东西,他带走了一些本就该带走的,也将他执迷不悟的一切,送回了他的身边...
黎敬州陪着姜绥宁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干预。
医生说,姜绥宁的情况是长期的打压和惊悸,造成的心理问题,治疗的过程会很痛苦。
黎敬州站在她身边,手轻轻放在她肩上,弯下腰,很轻地说,“不怕,慢慢就会好了。”
他其实也是个病人,可是他的绥绥生病了,黎敬州不得不用最快的时间,让自己好起来。
他前所未有地配合着医生,他想要让自己尽快恢复到最佳状态。
也许精诚所至。
这一年的秋天,姜绥宁的情况有了极大的好转。
京港的秋季,枫叶满城,灵安寺香火旺盛。
姜绥宁给母亲许愿,希望她在天之灵,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来世。
许愿的结果是上上签。
姜绥宁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签字,开心地举了起来。
她想要第一时间拿给黎敬州看。
正值人流最旺盛的正午,刺目的阳光温热,秋风萧索。
小姑娘站在寺庙的石阶上,眺望着茫茫人海,找着熟悉的身影。
直到黎敬州拿着水和吃食,逆着人潮走过来。
他从前分明是那么淡漠的一个人,可是现在细心周到,照顾人的时候更是好到无话可说。
姜绥宁用力挥手,示意黎敬州自己的方向。
黎敬州很早就看见姜绥宁了,阳光沐浴在她身上,很温热,很温暖。
他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就这么大步地朝着她而去。
姜绥宁眉眼笑着,她举着手中的上上签,给黎敬州展示,“我刚刚许愿了,是上上签!”
黎敬州握住她的手,手背是凉的。
“知道了,绥绥许了什么愿?”
姜绥宁说,给妈妈许愿了。
黎敬州问,还有别的心愿吗?
姜绥宁皱着眉,表情很可爱,“不能一次许愿太多,这样会不灵验的。”
黎敬州顿时笑了,他说:“对我许愿就好了,我比佛祖灵验。”
“别说这种话!”
姜绥宁吓得去捂他的嘴,又很快松开,她眉眼间的笑意更深,她说:“嗯,对啊,全世界你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