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看着秦教授一时语塞的模样，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有些不太合适。
跟信仰宗教的人讨论他们信奉的事物，最忌讳直接质疑。
别管有没有科学依据，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假设“有”，然后再继续交流。
就像黎总天天供奉的大黑天唐卡，虽然是他成为首富之后才入手的，但谁能说如果没供奉，他不会早就破产呢？
同样的道理，手中的嘎巴拉佛珠，或许正是因为一直在盘着，才让他避过了一些未知的劫难。
反正黎总又没法重来一遍人生，搞个对照实验，结果如何全凭信者自信，不信者自嘲。
相比之下，罗杰刚才的那句“真的假的”，反而显得有些不太尊重信仰了，像是在故意反驳封建迷信一样。
他立刻补救道：“我感觉应该是真的。”
“哦？何以见得？”秦教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
罗杰一时愣住，心说这位教授怎么还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了？
既然如此，那就认真聊聊吧。
“这串挂珠，不是说能开启灵智吗？我觉得黎紫她二哥，就是靠着黎总这串法器才成功‘开窍’的。”
“要不然，以他的脑子，估计现在还是个憨憨。”
“您说是不是？”
秦教授听了这话，差点没绷住，连忙咳嗽两声：“咳、咳咳！”
他索性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谈起今天请罗杰来的真正目的。
当初为了避税，黎总购买这些藏品时，使用的是公司账户。
他在世时，这么操作完全没有问题，但人走茶凉，如今他去世了，继承人却没有谁能完全掌控他的关系网。这就导致，这批特殊藏品很可能会在遗产清点时被外界关注。
如果只是些普通的收藏品，被曝光倒也无妨，反正黎总已经作古，名声如何对他来说已无所谓。
可偏偏，这串嘎巴拉挂珠里，存在一些新做的珠子——它们的原材料，是从天葬收敛回来的尸骨。
这就不只是个人癖好的问题了，而是牵涉到法律红线。
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黎总死后不仅要被扒皮，甚至连黎家的名声也可能毁于一旦。
“想象一下，如果有人故意放话——‘你爸爸信藏传信得太深，连盘的佛珠都是人骨做的，你们黎家是不是都这样？’”
“换作是黎紫，她脾气那么暴躁，估计得当场炸毛。”
“要是换成黎程，说不定对方连医院都不用去了，直接骨灰级骨折。”
“这种事情，报警处理不就完了吗？”罗杰皱起眉，“教授你的手机键盘，是1和0缺了哪个？”
秦教授无奈摇头：“不能报警！一旦报了，这事就捂不住了，黎家的声誉毁定了。”
“罗杰，你千万别报警，不然连累黎家风评被害，黎紫能恨你一辈子。”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秦教授一脸笃定，“更何况，这座私人博物馆，在黎总的遗嘱里明确写着，将来要留给黎紫。”
“你们俩不是官宣了吗？照这么算，这些收藏品迟早都是你的。”
罗杰皱了皱眉，突然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
黎总在遗嘱里特意把这批藏品留给黎紫，真的只是单纯的偏爱小女儿吗？
如果不是，那这批藏品里，会不会不仅仅只有这串嘎巴拉有问题？
越想越不对劲，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盯着秦教授：“教授，你不会是汉尼拔本拔吧？”
“你来吃人，黎总帮你擦屁股？”
“……罗杰，你脑洞这么大，怎么不去写小说？”秦教授满脸黑线，“在你眼里，我的形象就这么不堪？”
“倒也不是。”罗杰耸了耸肩，“我们关系一般，谈不上形象。”
“只是我实在想不通，既然事情这么严重，为什么不直接上交处理？”
“上交？那不就等于自首？”
“对啊！”
“……你还对上了？”秦教授一脸无语，“自首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吧？”
罗杰被怼得哑口无言。
秦教授继续解释：“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仿造一串假嘎巴拉，把真的替换出去。”
“然后我会销毁真品，这样账目对得上，又不会被查出什么不该查的dNA。”
“完美解决。”
罗杰听完，陷入沉思。
不得不承认，秦教授的方案确实合理。
于是，他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黎紫的号码：“六小姐，你看这事你来报个警？”
秦教授的脸色顿时变了：“罗杰，你疯了？”
“你来也是一样的。”
“对黎家来说，家族的利益永远排在第一位。”
“必要的时候，罗杰，你都会被放弃。”
“真的假的？”罗杰第三次问出这句话。
……
黎紫的结论很简单：假的。
听完罗杰的分析，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报警，甚至连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
秦教授压根来不及拦住她。
不仅如此，黎紫还当场表态——这里的东西，一件都不想要。
理由很直白：
“罗杰，你的时间那么珍贵，别浪费在这些琐事上。”
“有空不如多陪陪我！”
秦教授听到这话，差点感动得落泪。
这可是他和黎总倾注了大量心血的收藏啊！
虽然黎紫已经拨打了报警电话，但老教授依然不死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六小姐，这里的东西可不便宜啊！就那个嘎巴拉持珠，市场价起码千万。”
“这些佛像，每一尊都不低于十万。”
“是吗？”黎紫下意识地看向罗杰。
后者点点头，淡定地分析道：“差不多吧，藏传佛教的文物虽然市场偏小众，但愿意花钱的‘信徒’可不少。”
“特别是你父亲这种身家丰厚的人，往往对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深信不疑。”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不涉及犯罪，等警方调查完，该归你的还是你的。”
“是吗？那就没啥可纠结的。”
黎紫耸耸肩，转头看向秦教授。
对方眉头紧皱，抓了抓头发，仿佛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忽然神色一变，说道：
“糟了！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忘了关煤气。”
“有事先失陪了，改天再聚！”
话音未落，人已经噔噔噔地冲下了楼。
“他跑什么？”黎紫一脸疑惑。
罗杰笑着牵起她的手，边往外走边随口道：“估计是他家真的着火了吧。”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三楼的那堆嘎巴拉。
谁能想到，这些看似古老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近几十年才做出来的呢？
他悄悄解锁了一波藏传文物的相关知识，把这里的造假手法摸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有机物的做旧，最难以以假乱真。比如骨头，化学腐蚀和自然风化的痕迹截然不同，行家一眼就能看出破绽。
罗杰推测，黎总自己未必清楚这些藏品的真实情况，否则以他的性格，绝不会斥资专门建个展馆供奉它们。
十有八九，是秦教授在背后搞鬼。
至于这位老教授急匆匆跑路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回家关煤气，倒更像是在逃命。
罗杰一点都不担心——如果这样都能让对方跑了，那王二叔恐怕得好好整顿手下的人了。
从私人博物馆出来后，黎紫把手机还给罗杰，并顺手塞给他一张银行卡。
“这是我的附属金卡……”
罗杰默默地接过卡，心里浮现一个念头：
坏了，我不会真的成了造假圈的曹达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