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些都是活的。”
长谷川公平身后传来马丁·伍德轻快的声音。
“会生长的建筑，难以置信吧？”
忌部彰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自从来此后，他就对长谷川等人耿耿于怀，此刻他的耐心更是已经消磨殆尽。
“少废话，快带我们去核心。”
“哎，我之前有说过吗？你可真是个无趣的人。”
马丁转过身。
“忌部先生，难道你就不好奇这些吗？这些建筑可不是凭空出现的，它们的造物主——正是我们的祖先。”
忌部有些恼怒：“……你说什么？”
“别露出这种表情。”马丁的手掌轻轻贴在建筑的表面，“我们的祖先，还有物部家，甚至夕见岛那些信徒的祖先，都是这里的原住民。”
“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最清楚。”马丁抬起手，指向远处一座正在缓缓蠕动的巨大建筑，“这些‘原住民’的科技树，似乎全部点在了生物科技上，比如这座城市本身，它是活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
他微微一笑，“很快你就会明白。”
忌部依然固执地摇头：“不可能……这种地方，根本不像是人住的。”
“当然是人住的。”马丁纠正道，“只不过，他们和现在的‘人类’已经不一样了。”
“和杰米一样？”长谷川问。
马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托着下巴，在两人面前来回踱步，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很类似……不过杰米的存在更特殊。他更像蛭子之渊意识的集合体，而非单纯的个体。”
“原住民们早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前，甚至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在这里生存。”
“我打赌，你们不会想看到自己的祖先长什么样。”
空气微微凝滞了一瞬，无人接话。
马丁耸耸肩，继续向前走，嘴里依旧絮絮叨叨，仿佛沉浸在某种自得其乐的状态。
长谷川望着这个带路的男人——马丁·伍德。一流的作者、虚伪的道学家、为了满足好奇心不择手段的疯子、杀人犯。
——大概浮士德博士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形，长谷川想。
尽管他不是来考古的，但他知道，这些信息……志麻一定会感兴趣。
“在某个偶然的时间点，这里的‘人’进入了‘现世’。与普通人类通婚，生下了混血儿。他们的足迹从帕米尔高原一路延续至世界的尽头——日本列岛。圣经里有写道……”
“从那时起，地上出现了一些巨人，他们是上帝的儿子与人的女儿所生的后代。”这次长谷川抢答了。
马丁轻轻地鼓了鼓掌：“没错，《创世纪》里的内容很明显是被后人误读了。‘巨人’或许并不是单纯指体型庞大，而是指那些与人类不同的血脉。他们可能比普通人更强壮、更聪明，甚至拥有某些常人无法理解的能力。”
“那些混血儿……后来怎么样了？”忌部问。
马丁走在前方，笑了一声：“还能怎么样？他们一部分融入了普通人类，血统越来越淡薄，最终被遗忘了。”
“但另一部分……或遭到了迫害或成了某些宗教的象征。”
“被迫害？”忌部有些不敢相信，“这难道不是神的恩赐吗？”
“你大错特错，你以为人类会接受和他们不同的存在吗？”
“那些返祖的混血者，外表越来越不像人类，他们的眼睛、四肢、皮肤……都和普通人类不同。”
“有些在出生时就被父母掐死，有些被当作怪物烧死在村口的火刑柱上。”
讲到这里马丁开始手舞足蹈，就像亲眼看到过一样。
“当然，还有些幸运儿则被当作神的使者，成了某些古老宗教的‘神子’。”
“贵国的夕见岛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那些人，哪怕血脉已经稀薄到几乎察觉不到，依然在崇拜着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存在。”
“真是可悲。”
他说到这里，瞥了忌部一眼。
忌部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最终，他只是蹦出几个字“蛭子……不会抛弃我们的。”
一直沉默长谷川忽然问道：“那线虫呢？”
“你们以为线虫是什么？”马丁微笑着反问。
“蛭子的恩赐，用来甄别蛭子选民的道具。”。忌部回答。
“嗯，不完全对。”马丁轻轻摇头，“线虫并非‘蛭子’赐予信徒的恩赐。”
“它们最初的发现者，正是那些离开蛭子之渊、进入‘现世’的混血儿。”
长谷川怔住了：“线虫不是从这里带去‘现世’的？”
“对。他们在‘现世’发现了一种特殊的线虫。”
“本来，它们只是普通的生命体，无害，甚至寄生在人类体内都很困难。”
“但当它们与蛭子血脉结合时——”马丁在结合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有一定概率会发生变化，我想这些你们都知道，也都见过。”
长谷川的后背涌起一股凉意，他想到了那些异形的光琉会信徒……
“这也是为什么，夕见岛还有忌部家养着这些线虫。”
“他们培育它们，研究它们，用某些蠕虫作为它们的宿主，让它们存活。”
“他们想找到‘真正的返祖者’。”
忌部冷哼一声：“我做过实验，只有不能适应线虫的失败者，才会变成那种东西，而不是因为我的血脉。”
“我的朋友，相信我，线虫只是触发器。”马丁温和地说，“它能让我们更接近祖先。你把父亲和祖父变成那种怪物，并不能证明什么。”
“那只是概率问题。如今的混血儿血脉已经越来越稀薄，随着世代与普通人类通婚，在现世返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忌部！你难道拿自己父亲做了实验？”长谷川的声音猛地拔高。
他终于明白了马丁话中的含义。志麻的实验报告、那个黑客提供的资料……
忌部白了长谷川一眼：“哼，这不关你的事？长谷川警部补，你还想在这里逮捕我吗？”
长谷川的拳头微微收紧，强压住内心的怒意。这不只是因为忌部和一连串死亡有关。想到志麻的遭遇，他早就对忌部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
气氛剑拔弩张，马丁走上前，轻巧地拉开两人。
“我说，你们能不能在这里稍微和睦相处一下？我可不是小学教师。”
两人僵持片刻，最终各自退开半步。
马丁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向前，长谷川和忌部也只能跟上。
前方的建筑缓缓显露轮廓——那是一座庞然大物，形态类似罗马斗兽场，却比历史上任何一座都要更加巨大。
外墙足有百米高，更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围墙，将未知的秘密封锁在其中。
如果说有什么比现在看到的建筑更惊人的，那便是那座矗立在斗兽场中的白色巨柱。
它通体半透明，呈圆柱形，直指天际，宛如一座真正的通天塔，直接贯穿了空中浓稠的云层。
“塔”的周围，群鸟盘旋。
三人沉默地走了二十分钟，彼此无话。
终于，他们抵达了斗兽场的入口。
门口耸立着两尊怪异的雕像，造型隐隐类似风神雷神它们的形态与青之冢地下圣殿的雕刻颇为相似。
然而，长谷川却难以形容它们的样貌——那是某种超越人类认知的畸形造物，仅仅注视，就会让精神深处泛起不适。
“看！”马丁忽然指着神像脚下的某处。
长谷川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一排楔形文字蜿蜒交错，而在这些古老的刻痕旁，竟然嵌着一串明显格格不入的英文字母。
“howard phillips Lovecraft 1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