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秒读懂,二楼男生这眼神,分明是想让我去替他举报。
“不可能哈,这是你自己的家事,我可不想趟这滩浑水。”
我义正言辞地摇头拒绝。
“我保证,绝对不会把你供出去。”二楼男生有些急了,抵住我视线发誓道。
“你的保证值几个钱?说到底干这种事本身就很缺德,我才懒得掺和呢。”
我摆出一副无比坚定的姿态,势要与这件事撇清关系:“再说了,是你对你爹妈有意见,又不是我,你要是自己不敢做,就当我刚才没说话,行了吧。。”
“……怂货!”
二楼男生朝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成绩好的就只知道耍嘴皮子!”
“既然不帮忙,那你跟我说这些有屁用?”
他急头白脸地站在我面前,咬牙切齿:“言一知,你到底帮不帮?!”
“不帮。”我坚决摇头。
“……好!”
二楼男生眼眸狠厉一瞬,手上的树枝朝地上狠狠一摔:“不帮拉倒,摆得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呢!”
“没了你,这事儿我照样能做!”
他最后朝我甩了个白眼,怒火朝天地蹬蹬蹬跨上楼梯,消失在楼道里。
晚上,所有人都已入睡。
我翻身下床,坐在书桌前,静静沉思着。
过了一会儿,我轻轻旋开台灯,从边上拿起一个笔记本,翻开,撕下其中一页。
“这一次,算是我弥补给你们的一份礼物。”
我心里暗暗说着,提笔在这张纸上,快速写上一行字。
我将写好字的纸折叠成小块,在第二天的时候递交给了张小彬。
“你说的事,我答应了。”我说着,把纸块塞到他手里。
张小彬看着手里的东西,不明所以地扬了扬:“这是什么?”
“先别拆开。”
我开口制止住张小彬准备打开纸块的动作,严肃说道:“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
顿了顿,我将后面的计划和步骤,全部告知给他。
其实在此之前,我的确犹豫了很久。
因为事情从一开始实施的时候,就已经偏离失控。
如今张小彬已然有了新的依靠和希望,我并不想让重塑新生的他,再次扎进这汪泥潭里。
可这段时间,张小彬一反常态地,无比主动且三番五次地表示想要参与进来。
那不容置喙的语气,看上去甚至比想要报仇的心还要迫切。
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劝阻的了。
“好,听你的。”
张小彬将纸块握紧在掌心,抬眼冲我淡然一笑。
“你不是说你养父母给你买了手机吗?号码多少?”我朝他扬扬下巴。
“哦对哈,差点给忘了。”
张小彬挠挠头,有些尴尬地环顾一圈,随手抓起一只笔,手忙脚乱地勾头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给,这是我的手机号。”
张小彬忐忑地将号码递给我:“这东西我用得还不熟,里面只存了叔叔跟阿姨的电话。不过它好像可以设置铃声,你……有什么喜欢的歌吗?”
张小彬神色有些躲闪,甚至不敢与我对视。
我面无表情地将写有张小彬手机号的纸条塞进口袋:“我很少听歌。”
“这样啊……”张小彬语气有些失落。
“不过有一首歌,我觉得还挺好听的。”
张小彬失落的表情僵在脸上,倏然抬头:“哪一首?”
沉默一秒后,我缓声开口:“《送别》。”
“……”
张小彬愣在原地,思索半晌,才反应过来我指的是哪一首。
“没想到你会喜欢这一首,之前看你书的封面上包的是ShE,我还以为你会说她们的歌呢。”他有些意外地说道。
我冷着脸,没有说话。
ShE,是林语最喜欢的组合。
她收藏了她们的各种海报,还让我把原先包的书皮撕掉,换成印有她们头像的书皮。
要不是张小彬这随口一嘴,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不得不说,习惯当真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你倒是提醒了我,今天晚上我就把书皮换掉。”我语气有些厌恶。
“……哦。”
张小彬闷哼了一声。
他显然看出我神色的不对劲,立刻识相闭嘴,没再继续接茬。
从这天起,我对二楼他们一家的动向观察得更密了。
甚至为了待在家里,我给自己安排了场不大不小的感冒。
人的想法一旦走向极端,就会成为一匹脱缰野马,崩断的理智无论怎么拉扯,也不肯回头。
这期间,母亲的埋怨声更大了。
“关键时刻你来个发烧,是想借机偷懒吧?”
“你知不知道耽误的这几天,进度可能就要被别人甩出去好远!你啷个好意思生病?”
“喊你穿多点穿多点,你抖小伙,现在舒服了!”
母亲碰了下我额头,极其暴躁地将药拿起来看了一眼,狠狠戳着我额头:“我累一天回来还要伺候你个病号,这个节骨眼你给我生病,你到底想爪子!”
“啷个还在烧?你到底吃药没得?!”
“……吃了的。”我声音有些沙哑。
“吃了啷个还在烧?”
母亲急得来回踱步,“都两天了,再烧明天直接去给我输液!”
我母亲急,我也急。
我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在自己被拉去诊所之前,二楼就能迎来新生。
因为我这几天观察下来,二楼母亲一直在房间里,完全没出过门。
就连一向在外招摇的二楼父亲,这一两天也鲜少见他在外面晃悠。
不知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还是时间到了。
第三天凌晨。
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从下面穿透而来。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床上翻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过度在意,还是没完全退烧的缘故,双脚落地时,差点因为头重脚轻而摔倒。
我跌跌撞撞地来到座机前,快速拨打了一串号码。
张小彬的手机号,我早已熟记在心。
电话响了几秒就被人接起。
“我听见声音了。”我沙哑到只能用气音说话。
“……好。”
张小彬说完这个字就挂掉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和重新恢复宁静的一切,我突然有种深深的脱力感。
就像是长久以来一直处在紧绷状态下的神经,忽然间垮塌下来。
大脑麻木,空洞,没有任何想法,更没有任何喜悦。
整个人的思绪仿佛被人抽空。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迈着虚弱的步子来到阳台,二楼的啼哭声渐渐变小到听不见。
我望向对面那漆黑一片的后山,费力咳嗽了几声。
接下来的一切,就看张小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