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关于白小姐的春日来信”（四）
殷如玉看向白梦之，望着她珠圆玉润的脸庞，以及玫瑰花似得嘴唇，只道。
“夏天喝红茶上火，明早起来尿都是黄的”
白梦之闻言就将嘴里的茶汤喷了出去。
妈的，她早就该知道的。
殷如玉这王八蛋看似是个风流体面的大老板，可究其根本就会发现，这厮压根儿就是个地痞流氓。
思及此，白梦之美目一翻，又自嘲似得一笑，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爱上了这么一个男人。
在法国这几年，她的心态有了很多变化。
但唯一不变的是，她眉梢眼角还是留存着一份独属于她的天真。
一个下生就没上过班，打过工，吃过苦的女人，即便是人到中年，也很难变得苦大仇深起来，
她撒娇一叹，再也装不出刚和殷如玉相见时的那份矜持模样了。
她抱怨道：“你什么意思啊，是你在电话里叫我回来的，我回来了你又没话”
殷如玉心情复杂的不行，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是的，的确是他在电话里跟白梦之说，你要是一个人带孩子艰难，可以来香港找我。
可如今白梦之真的来了，他却又犹豫慌张起来了。
眼下他的孩子就在他眼前，正在偏厅外的小草坪上玩耍。
他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尤其下巴和耳朵，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是，他真能给人当爹吗？
他手上沾过不少人命，算命的说过他子女缘薄。
日后万一有个好歹，又叫他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殷如玉又看向美的惊心动魄的白梦之。
他问自己，他可以和这个女人走进婚姻吗？
他和白梦之这一段，虚情假意也有，真心实意也有。
只是他们两个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爱”字。
倘或自己为孩子跟她结了婚，她也一时冲动答应了。
那来日两人过不下去要翻脸，却又该怎么收场呢？
白梦之见殷如玉久久不说话，便从他的沉默里懂得了一些意思。
她垂眼，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你是想要孩子，但不想要我吧，我当年被日本人......”
白梦之的话没有说完，庭院中就传来一声粗口。
“哎哟我x！怀郁你看！殷哥变小了！”
龙椿话音刚落，就上前将蹲在草地上孩子薅了起来。
她一边举起孩子给韩子毅展示，一边又摇着孩子道。
“殷哥！殷哥你说句话啊！你怎么返老还童了啊！”
白梦之和殷如玉闻言便向庭院外看去，一时间，双双都很无语。
“......”
龙椿和韩子毅的突然到访，打断了白梦之和殷如玉的谈话。
然而就在白梦之以为殷如玉会对自己刚才的话避而不谈时，殷如玉却极快速的同她说了一句。
“你从前怎样我不在意，我从来也没比你好多少，只是我心里有负累，你容我几天想清楚，我一定给你个明白”
说完这句话，殷如玉就起身迎客去了。
白梦之这厢则望着他的背影，一时竟有些想哭。
大约是几年前，殷如玉也曾留下过一个背影给她，彼时他走之前，只说。
“你要和谁纠缠我不管你，只是你从前跟过我，我就算烦你是个蠢女人，但只要我活一天，我就不会让别人作践你，这一点，我殷如玉说到做到”
他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时的她穿着被撕破的旗袍，抱着头蹲在墙角。
不多时，她听见屋子外面传来枪响，还有日本人嘶吼而出的“八嘎！”
等到一切安静，她起身走出那间晦暗的阁楼时，便见地上躺着两具日本人的尸体。
而沙发上，却放着他留给她的外套。
那天的她在熙熙攘攘的上海街头，穿着他留给她的外套，一步一步走回了他送给她的公馆。
彼时她每走一步，都对人生有了一点新的体悟。
这是自她父母死后，第一次有人出手保护了她。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殷如玉这个男人在她眼里，开始跟那些行走的支票本不同了。
......
龙椿被殷如玉请到客厅后，便见白梦之婷婷袅袅的从偏厅里走了过来。
龙椿看到白梦之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嚯，她原以为自己印象里的白梦之已经够倾国倾城了。
不想几年过去，她和韩子毅都一身伤颓时，这个女人却仍美的耀眼夺目，光彩照人，实是驻颜有术，很了不起。
四人一起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围成一个四面通风的圈。
龙椿这厢嘴巴闲不下来，伸手从茶几上抓了个苹果啃，边吃边笑道。
“好久不见了白小姐”
白梦之神色有点不自然，说话前还看了一眼韩子毅。
“好久不见龙小姐，难为你不记恨我”
龙椿闻言一噎，听了这话就知道殷如玉没有将朗霆和自己的关系告诉白梦之。
她摆摆手，只说。
“不记恨的，感情上的事，我还不至于”
白梦之看向韩子毅，笑：“你夫人都不记恨我，你何苦瞪着我？”
韩子毅叹了口气：“我给你钱是让你过自己的日子，不是让你未婚先孕的”
韩子毅这话，其实是很欠考虑的，甚至已经欠考虑到了刻薄的地步。
话音落下，屋中三人皆是一愣。
殷如玉自问没有对这个孩子不负责，更没有在金钱上亏待过白梦之。
白梦之也自问从生孩子到养孩子都没有求助过韩子毅，如今的他，又何以能说出这么一句居高临下的话来呢？
龙椿闻言也很尴尬，不知道韩子毅哪里来的这么一句话。
“你怎么这样说话？”
韩子毅面无表情，继续道:“你抱着孩子上门找爹，知不知道孩子怎么想？来日有人问起，你叫这孩子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