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中年妇人指着她鼻子，又拼命压下火气般收回手。
捏着纸巾想擦净眼角泪痕，眼睛却忍不住又开始发红，嗓音哽咽，痛心又怨恨。
“我的...异儿，一定是被你害死的。”
缚宁皱了皱眉，心中不悦。
异儿...
中年妇人那张脸和徐异隐约有几分相似。
“你是徐异的母亲？”
“没错。”徐母情绪激动：“异儿明明是去见你去了，不要以为你装无辜就能蒙混过去，他一定是在回来路上被你故意害死的！”
缚宁往徐母刚刚走出来的灌木丛后面看去一眼。
来墓园里哭，人肯定已经化成灰埋了。
“注意下自己的言辞，如果没有任何证据就来无端指责我，我会告你诽谤。”
“你！”中年妇人瞪大了眼睛，扬起胳膊要往缚宁脸上挥。
缚宁握住她手腕扔到一边，往后退了几步，拉大与她的距离，语气冷冽。
“你太累了，不如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徐母眼神闪躲，揉揉自己的手腕，抹掉脸上湿漉漉的泪痕，有种故作镇定的平静。
“是我失态了。”
她捂住整张脸，露出来的眉毛蹙在一起，悲痛懊悔相互掺杂，嗓音有着掩盖不住的沙哑。
自顾自得想要宣泄心声。
“我知道异儿一直纠缠你，我有劝他，可他不听阿...”
“他从小没受过半点委屈，一切吃穿用度我都尽力给他最好的。”
“异儿出事后我要求警司调查过，可根本没有找到他被害的证据，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就是因为刹车失灵而撞破护栏冲到山底，我知道他被娇纵惯了以后可能会尝到苦头，可...可怎么能落得这种下场阿...”
“他要是不一意孤行得缠着你...他要是那天没有出门...要是...要是...没有你的话...”
缚宁偏了偏头，没心思再听对方哭诉发泄，转身直接走掉。
要是，要是，哪儿来那么多要是。
就算没有她。
该死的照样会死。
非要都把责任归咎于别人，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悲可恨吗？
徐母的哭声还在继续，丝毫没意识到面前早就已经没有了人。
宽阔森凉的墓园，只剩一道哀转难抑，逐渐弱下去的低啜悲吟在久久回荡。
回程。
苟明之眼神扫过她全身，确认她没事，柔声逗弄：“从上车开始，你看起来就不太高兴，难道真在里面见鬼了吗？”
缚宁一声不吭，朝他招了下手。
他身体靠过来，手臂揽住她后背。
缚宁将头埋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
还是觉得不够。
抬起手臂捏住他领口往外扒开一点，再次靠在他颈窝处，鼻尖萦绕着熏香，好闻得很。
苟明之也不乱动，胸口缓慢起伏，原本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渐渐产生了变化。
察觉到他异常。
缚宁抵在他脖颈处的鼻尖顺着喉结滑向胸膛，耳朵虚贴在他胸口处，仔细听了听：“你心跳为什么变快了一点？”
刚要抬头，后脑被摁住，再次被迫埋进他颈窝里。
头顶传来苟明之依旧含笑如常的嗓音：“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突然扯我衣服，有点吓到。”
缚宁揽住他后颈，感受他身上那股令人不再浮躁的香味。
一点也没打算给他留面子：“你该不会又偷偷害羞，不想被我发现吧？”
前方开车的司机目不转睛盯着前方，耳朵却竖起来想听个究竟。
苟明之没回答她，笑着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
挡板迅速升起来，车后座的景象被彻底隔绝开。
苟明之箍着她肩膀，手掌摁住她后脑，不打算让人抬头看见他微微泛红的耳根。
“阿宁。”他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轻声抱怨：“你知道就知道，别再说出来了。”
缚宁耳朵被热气呼得发痒，稍微动了动头，伸手摸摸他确实带着些微热度的耳尖。
挣脱束缚，动手将他衣领重新拉起来，扣好：“你在撒娇吗？”
苟明之唇边勾着笑，眼神却偏了偏，只说：“这算什么撒娇...”
话音刚落。
两个手腕被他单手擒在一起，压到身后的车窗上贴住。
缚宁整个人往后仰靠着车门，后腰悬空，没有着力点，不舒服地挣动下手腕：“让我起来。”
“阿宁...”
苟明之置若罔闻，脸颊压下来，漆黑的瞳眸注视着她。
直挺的鼻梁慢慢靠过来贴住她鼻尖，像野兽一样亲昵地蹭动几下。
“你知道就知道，别再说出来了好不好？”
缚宁睁着眼睛盯住他，有些不想错过他现在可以称得上是宠物卖乖的可爱模样。
“好。”
见她答应下来。
苟明之松了手，将人扶起，替她揉手腕，头偏转过来。
露出个游刃有余仿佛扳回一城的微笑：“刚刚那个，才是撒娇。”
“那你可谓是天赋异禀。”
缚宁将手腕抽回来，语气像清心寡欲的佛子一样平静如初。
“你刚刚都不像一条尾巴的蛇了，更像九条尾巴的狐狸精。”
苟明之低笑一声。
“狐狸精...我倒是觉得我的功力还不够深，要勤加修炼才行。”
“...”
缚宁没回话，靠上椅背。
“有个问题。缚濒的墓地怎么看起来比隔壁的还要大一圈？”
“那个阿...”苟明之言辞闪烁。
缚宁盯着他侧脸，无声逼问。
苟明之终于转过头来，对上她视线，解释。
“我让人设计的双人墓，以后你母亲不在了可以把她跟缚濒合葬在一起，让他们夫妻俩好好做个伴，免得寂寞。”
“...”缚宁与他对视。
他已经在考虑那么远的事了。
可是杨嫜这么恨缚濒，他不会意识不到这个事实，这样的安排不是周到，完全是打算对死后的杨嫜进行一种算不上实际意义的报复。
缚宁无奈挪开视线。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我都不在意了，你比我还能计较。”
“你...没有在心里骂我恶毒？”苟明之问。
“没有。”缚宁手肘搭在车窗边沿，指背支住下巴：“你为我斤斤计较的样子令我很满意。”
苟明之没再说话。
缚宁却清晰得感受到身旁灼热紧迫的视线在牢牢锁定住她。
像一个本该受到惩罚的人突然间得到宽恕和谅解时，下意识发散出一股浓浓的揣度与怀疑。
因为预料之中的教鞭，并没有如期落下。
缚宁等着那股视线消失，再度回望过去，平淡地朝他扔了个地雷。
“你背后的伤就是那个说你恶毒的人留下的？”
“我不想回答。”苟明之唇线绷紧了些，眼尾弯起弧度。
缚宁步步紧逼：“那就是了。”
眼看他笑容即将褪去，她将手伸过去，整个手掌搭在他大腿上。
指尖轻点两下他的膝盖：“不想跟我说谎这一点很好，手给你握。”
苟明之捏起她手指，温热的指腹覆在她指甲盖上轻柔地厮磨，带起阵阵战栗。
“你好像在玩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