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盐水煮土豆,一盘蚕豆,一瓶酒,就是彭师长能拿出来招待谷俊宇的餐食了。
他自己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扫荡刚结束,根据地破坏严重,招待不周,谷兄弟别见怪。”
谷俊宇捏起一个土豆,一边扒皮一点说:“咱可不是天生的娇贵王爷,没那么多讲究的。”
彭师长拿起酒壶倒酒:“这是当地士绅送的洋河大曲,多少人琢磨,我都没舍得拿出来。”
“看你那抠门样吧!”谷俊宇扯着闲篇,“现在老百姓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酿酒呢?”
彭师长呵呵一笑,不再拐弯抹角:“谷兄弟,敌后环境复杂凶险,凡事要加一万个小心,如果放心,把你老婆孩子送到根据地来吧,我们这里有专门的单位照顾的。”
谷俊宇听了,直接摆手拒绝了:“好意心领了,我自己也有机会把他们送到沪上,或者国外,可是不行,他们一离开,我就会失去日本人的信任,到时候,我啥都办不了。”
彭师长叹息:“你这是用全家老少当抵押呀!太危险了。”
谷俊宇苦笑:“呵呵,放心吧,我还有一个日本媳妇呢,关键时候,是可以救命的!况且,我手里卡着日本兵和治安军的命门,他们暂时动不了我的!”
说完,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一抹嘴:“彭师长,你们忙你们的,别操心我的事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日后但凡有需要,尽管开口!给你省一口酒吧。”
彭师长拱手说:“也好,也好。这里有你几个老相识,正好也想见见你,随便溜达!”
“别光说这个了,谈点别的正事吧!”谷俊宇脸突然沉了下来,彭师长马上大感不妙。
不过还是拿出高级指挥员的风范出来,豪气地说:“你的意思,我懂!你放心,等卷烟厂正式恢复生产,手下兄弟所拖欠的,陆续补上!”
谷俊宇反而不好意思了,讪讪地说:“其实,咱也不是缺钱的人,我可没有来要账的意思,真的没有哟!”
他的窘态惹得彭师长哈哈大笑,其豪爽的性格让人感觉亲切。
廖大民团长和萧铜独立旅的梁旅长一同来看望谷俊宇,拽着他直接离开师部,神秘兮兮地说是请他吃顿好的。
三人偷偷摸摸地来到一个没人的河沟边,梁旅长掀开杂草堆,端出一个砂锅,廖团长砸开一个烧得焦黑的土球。
随便找来几块石头,就算是餐桌了。
“辣炖田鸡!尝尝。”梁旅长折断一根柳条给他当筷子。
廖团长也是很殷勤地把用荷叶包着的叫花鸡捧上来:“野鸡,昨天野鸡套的!”
谷俊宇咂着舌头说:“你们两个不仗义啊,彭师长吃糠咽菜,你们两个在这里享福。”
廖团长不乐意了:“你可不要得了便宜卖乖,为了招待你这一顿,我一夜没睡觉,梁旅长撅着屁股抓了半天的青蛙…”
“就是就是!”廖旅长也连声附和。
谷俊宇嗯了一声:“好好好,说我得了便宜是吧?那咱们就算算账呗。”
“请问,是谁从我这里赊了一万颗子弹,还有五千斤粮食?”
廖团长老脸一红,马上扯下来一整根鸡腿塞到他嘴里:“尝尝,香得很!”
谷俊宇把鸡腿放下来,接着算账:“又是谁从我的税警团这里借走了两门步炮,每一门炮外带三十八个炮弹,说这个数字吉利,顺带着还借走了我的两个炮班!”
这下轮到梁旅长脸红了,亲自夹了一块肉往谷俊宇的嘴里塞:“你放心,我会让兄弟们把炮擦亮了还回去的。”
甚至连话都不让他说,自己滔滔不绝:“我跟你们说,我们打盱眙赵圩据点的时候,牺牲了上百弟兄,愣是啃不下来,结果两门炮一拉上来,几颗炮弹下去,直接拿下…”
谷俊宇疯狂摆手,总算找到一个说话的机会:“你们怕啥呀?我今天不找你们要账!”
两个军官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拍着胸脯长出一口气,难得这个财迷没有一见面就要账。
“有菜没有酒,不是真朋友!我看,你们两个是没把我当成真朋友!”
谷俊宇的牢骚一出,廖团长起身从草堆里扒拉出来半瓶白酒递过来:“绝对是真朋友,敞开了喝,汤沟大曲!”
谷俊宇晃悠着半瓶酒撇嘴说:“就这半瓶还让我敞开喝?我家老鼠羔子都能喝二两。”
“唉,就是!”梁团长也去草堆里扒拉来一整瓶白酒,“这还是前年我从山西带来的汾酒,度数高,怕你喝不惯!”
谷俊宇摆手回答:“放心,酒精我都敢喝,就怕你心疼!”
何止是心疼,两人都是浑身肉疼,物资极度匮乏,能存下来这点酒真心不容易。
损失一瓶半白酒,总比让人堵门要账强得多。
谷俊宇打开酒瓶,朝地上倒了一些,嘴里念念叨叨:“第一口酒,敬为国战死的英灵!”
他这一举动,把另外两人看呆了。
“第二杯酒,敬梁旅长,打跑了孟繁彪,让我肃静下来了。”
倒是让梁旅长不好意思了:“打谁都是打,莫说客气话了!况且,他本身就是和我们是死对头,没干掉他算他命大。”
三人吃喝痛快,相谈甚欢,一直磨蹭到太阳西斜。
谷俊宇打个酒嗝拍拍手说:“给你们说个正事,治安军要装备一个骑兵师,我估计,他们的战马会在一个月内运过来,到时候,能捞到多少好处,就看你们自己的能耐了。如果你们抢不到,那我就只好吃马肉了。”
廖团长也跟着拍了巴掌,兴奋地说:“这事啊,必须跟师长说,他现在做梦都想要战马呢!”
“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咱们继续合作!”
谷俊宇拍拍屁股,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还别说,山西的酒就是有劲。
根据地里蚊子真是够猛的,谷俊宇一晚上都没睡踏实了。第二天迷迷糊糊地跟彭师长等人告辞了,踏上了回家的路。
结果,刚到萧县地界,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一队国军人马给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