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封丘之敌
除了自身携带的粮饷辎重,满清一路南下一路抢,再加上许定国积攒了多年的身家,所以,开封城内堆积了海量的钱粮财货,光是米麦就有两万多石,金银细软无数。
郭从宽却没有太过吃惊,很有些不以为意地道:“这也就是现在,要搁以前,莫说是两万石,就是二十万石,二百万石,也不足为怪,想当初,李闯三围开封,都拿此坚城毫无办法,最后还是掘开了黄河,水灌四门,淹死黎庶军兵百万,才成功攻下开封,不过自那以后,开封就一蹶不振,再没恢复到往日的繁盛。”
南京离开封不远,所以出身金陵操江水师的郭从宽对当年的惨状记忆犹新。
胡万咧嘴道:“一场大水淹死了百万黎庶?李闯造下这么重的杀孽,可是要遭天谴的啊,难怪他近来诸事不顺,原来是报应到了...”
“其实未必是李闯掘开的堤坝,也有可能是开封守军,据传言说,当时顺贼驻扎在地势较低的阎家寨,而开封城则城高墙厚,守将觉得一旦黄河决口,将只淹贼而城池无碍,所以就派人暗中掘开了堤坝,可没想到正赶上秋汛,水量过大,将开封城也变成了一片汪洋...”
不管是不是李自成掘开堤坝,淹死了百万黎庶,但大顺最近的确是走了背运,诸事不顺,先是在山海关一败涂地,而后更是丧土失地,把山西、山东给丢了个干净,好不容易重整旗鼓,抽调精兵强将来反攻河南,欲一扫之前的颓势,虽然也的确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但怎奈时机选的不对,把满清原本用于攻伐南明的豫亲王多铎的那一路大军,成功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更为糟糕的是,李自成对多铎的这一路大军,根本没有防备,他只注意到了绕道关外,由保德州进攻陕北的那一路清军,等收到消息,多铎已陈兵陕南,完全打乱了他之前的部署。
不知不觉间,南明小朝廷与刘文耀就侥幸地躲过了一劫,满清掌舵者决定与南明结盟,不仅仅因鱼台血战,让其看到了一向被认为软弱的南明尚有一战的实力,更多的是因为大顺的强大超出了想象,两害相较取其轻,很明显,仍然拥兵百万,且惯于流动作战的大顺,才是满清眼下最需要消灭的强敌。
对于这些秘辛,南明一方中自然是无人知晓,反而自以为得计,祸水西引,将满清这只择人而噬的野兽,成功地驱赶到了凶残暴虐的顺贼身上,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谁打生打死自己都会拍手称快,坐享渔翁之利。
而随着侦缉司的不断扩大渗透,汇点滴集聚成海,刘文耀已隐约摸清了满清的意图,这也是他敢于主动出兵河南的原因,料定对方在与大顺决出胜负之前,是绝对抽不出精力来专门对付自己这只小虾米的。
“那掘开的堤口堵上了吗?开封会不会还有被水淹的风险?”
虽然基本上确定满清无力顾及开封,但刘文耀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一个失算,可能就再没改正的机会了。
郭从宽回答道:“回侯爷,属下来的时候细细查看过,那个口子还在,但今年雨量奇少,水面很低,开封基本上没有再遭水淹的风险。”
本就在水边长大的胡万却有不同意见,道:“什么叫没有再遭水淹的风险,只要在上游构筑堤坝,拦截黄河抬高水面,等到了合适时机再开堤放水,开封照样是在劫难逃。”
郭从宽略一寻思,补充道:“胡副将教训的是,的确有这个可能,但筑坝拦河难度不小,耗费很大,短时间内绝无可能...”
“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的全部身家性命尽系于此,万万不能让人一把水给毁了,郭从宽,先暂停运粮,把所有水军集中起来封锁河面,决不能让满清的一兵一卒过河,胡万,你亲自带骑兵营去沿着河道巡查,撒远一点,以防不测。”
“得令...”
“是...”
与开封一水之隔的封丘城中,八旗‘汉军’的主将耿继茂正坐卧难安。
耿继茂乃三顺王之一的耿仲明之长子,早经战阵,立下不少功勋,随豫亲王多铎南下,负责粮草辎重的转运事宜,此次驻扎封丘,完全是路过。
但好巧不巧,前后几日的工夫,就赶上了开封城被破,贝子屯济被生擒,要是个其他人还好说,但屯济乃镶黄旗旗主的儿子,现在位满清皇帝福林的远方表舅,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这么重要的人物遭难,铁定是需要人来顶缸的,而以他对豫亲王多铎的了解,自己绝对是最合适的那个。
“世子稍安勿躁,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说话的是耿继茂的幕僚,来自绍兴的程姓秀才,别看他只有一个秀才功名,但其真正的实力绝对不低,因为江浙的文风极盛,文人士子众多,想要从此地脱颖而出实在是难上加难,所以很多仕途无望者就另辟蹊径,走出家门,给各地官员们充当幕僚,以为生计。
而程秀才的野心更大,当他看到满清有席卷天下之势后,就果断抛弃了受之于父母的鬓发,改装易服,千方百计地投到了耿继茂的门下。
“还稍安勿躁,眼瞅着一个屎盆子就要扣我脑袋上,想躲都没处躲,我能不躁吗?”
程秀才叹了口气道:“的确,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躲是不可能了,但要能再立上一功,功过相抵,说不定就能挡下眼前的灾祸...”
耿继茂一听来了精神,追问道:“有什么功劳可立,还请先生教我?事成之后,本世子绝不啬重赏,而且还会在报功文书上大书特书,绝不埋没了先生的才华...”
“世子言重了,为东主排忧解难,乃是在下的本分,程某绝不敢窃私邀赏,作出那令人不齿的事情来...”
“好好,本世子深知先生的高义,还请不吝赐教。”
“指教二字可万万当不起,只是在下的一些拙见,说出来供世子参详...”
“别啰嗦了,你倒是快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