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像看耍的一样的眼神彻底激怒了锦衣旗校,大怒道:“放肆,尔等草民见到天子亲卫,竟不闪不避,甚至还敢驻足观看,简直是目无法纪,难道都不想要脑袋了?”
有见识的百姓商贩终于记起了缇骑之威,连忙躬身闪躲到了远处,但更多的是普通百姓,一辈子也没出过沛县,哪里知道锦衣卫的恐怖,况且自勇卫军占据沛县之后,律法严明,官绅军兵无故不得骚扰百姓,违令者斩,地界上也安宁,盗匪绝迹,奸恶难行,不说家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吧,但也所差不多。
“哈哈,还掉脑袋,吓唬谁啊?咱们只要遵纪守法不犯事,就自有勇卫军的大爷们来主持公道...”
“这帮子外来户恐怕是不知道咱沛县的规矩吧...”
“快看呐,那个领头的穿的花里胡哨,就像是唱戏的一样...”
“不过马是不错,不知道值多少银子...”
听着一连串的奚落,锦衣旗校半天没反应过来,这还是大明的土地,大明的百姓吗?难道是自己看错了路,没刹住马,一口气跑到满清的地界上去了?
可不远处的城门上亮闪闪的‘沛县’二字又把他拉回了现实,反应过来后,瞬间就变得怒不可遏。
“反了反了,真是无法无天了,刘将军,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乱民拿下,以正法纪,以护国纲。”
“您瞧好吧...”
他身后的军将答应一声,然后就领着众骑士狂奔而出,对着人群就是一阵抽刀乱砍,马蹄乱踏,无数百姓躲闪不及,纷纷遭了秧。
“住手...”
关机时刻,城内冲出来的军兵与赶来支援的屯兵合军一处,将几百骑士围了个严严实实。
“...程将军,您可算是来了,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呜呜...”
“程将军,我等不过调笑几句,虽有过错,但也罪不至死呐,这些匪军一言不合就上来砍杀,着实可恨...”
“...可怜了我的儿啊...”
来将正是当初夹山寨的匪寇程继孔,沛县之围后,被收入了矿兵之中,因表现上佳,又深受现在的沛县主事曹友义赏识,所以已升至了屯兵营正。
见到这一幕,骑在马上的锦衣旗校却不觉笑出了声,道:“可笑至极,他一个小小的兵头能给你主持什么公道,告诉你们,公道在我,我就是公道,惹了我,就合着该死。”
其他的骑士也大笑出声,丝毫没有将四周的屯兵放在眼里,手上不停,依旧要继续逞凶。
“住手,放下兵刃,下马跪地,否则,杀无赦。”
出生匪寇的程继孔才不认识什么天子亲军,就算认识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因为当初聚义造反,就是看不惯这些贪官污吏,凶将暴兵,而且,刘文耀下达的指令是扬我军兵威,护一方安宁,任何敢于挑衅的人皆杀无赦。
“放下兵刃,跪地免死...”
“放下兵刃,跪地免死...”
无数士卒齐声暴喝,声势惊人,吓得锦衣旗校一个哆嗦,差点摔下马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但也脸色惨白,大汗淋漓。
骑将见势不对,忙护在一旁,虚张声势地道:“大胆,你可知这位乃是南镇抚司的千户大人,正宗的天子亲军,奉了朝廷的旨意前来公干,而本将为诚意伯手下的亲兵千总...”
南明朝廷自设立的那天起,就根本管制不了各地的藩镇军头,但徐州总兵王文明却是个例外,归顺之日尚短,手下又都是原来的卫所老弱,所以朝廷上没把他当回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从诚意伯刘孔昭哪里调拨来了几百精锐亲兵,充当护卫,顺便也能来徐州耀武扬威,大肆搜刮上一番。
程继孔已经很不耐烦,冷声道:“我数三个数,再不下马跪地,休怪我手狠,一...”
骑将被落了脸面,恼怒起来,但也没把眼前的步卒放在眼里,更不认为他们敢于和权势滔天的诚意伯作对,于是心一横,向三百精骑发下了指令。
“来呀,不用留手,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程继孔这边的三个数字刚好喊完,双方呼啸着碰撞在了一起。
毕竟是诚意伯手下的亲兵,三百骑士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人高马大,怎么看都是一副精悍的模样,但唯一的不足就是没见过血,在南京那一亩三分地上,见到了他们,唯恐躲得不够远,不够快,怎么还会有人不开眼前去招惹,所以这些个花架子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时,个顶个的是一把好手,同时也让他们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极其错误的认知,但一旦遇上了不讲情面的硬茬子,就会彻底露馅。
一刻钟过后,没有任何悬念,三百被层层包围的诚意伯手下‘精锐’亲兵,被打得落花流水,死鸭子嘴硬的骑将也屁股撅的老高,跪在地上哀呼请降,全没了先前的胆气。
入夜,程继孔正在向沛县主事曹友义禀报今天发生的一切。
“...都是些软骨头,没怎么用刑就全都招了,那几个缇骑的确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捉拿徐州总兵王文明的,说是王文明不遵号令,私自出兵暗害满清友邦,又与顺贼暗通款曲,死性不改,所以这次捉拿回去,是要交给鞑子那边发落的...”
曹友义叹了一口气,道:“哎,朝廷竟然崩坏至此,鱼台之战暂且不论到底是谁出的兵,有没有暗通顺贼,就说咱大明自和鞑子交手以来,可曾见过斩获千余的大胜?而且,这里面可是有着近一半的真鞑子啊,有如此良将不懂得好生重用,却要交给仇寇发落,实在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如此蒙蔽圣听,祸国殃民,我看满朝奸佞都该杀...”
曹友义虽说是个武将出身,但肚子里也有些笔墨,总以儒将自居,身上更是有着传统忠臣义士的‘愚忠’,对一国之君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天子总是圣明的,如果有什么错,那一定是受了奸佞的蒙蔽,至死也不会说皇帝的半句坏话。
程继孔顿了一顿,又道:“曹大人,斩获千余的大胜,也就是咱们自己人知道,朝堂上的那帮蛀虫知道的,仅限于满清使臣所说,趁不备,偷袭了其军兵,至于损失多少,参战几何,则一概不知,鞑子损兵折将,自然也不会自揭己丑。”
“况且,就算是报上去了,恐怕朝堂之上没几个人信,咱们又没把首级都带回来,口说无凭,杀良冒功又实属常见,定然会认为咱们在自吹自擂,骗取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