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其星眉峰一挑,没想到是如此重要的一件大事。
燕州在大弘是十分特殊的一个位置。
大弘原是郡县制,先帝想要改为州府,拿燕州做了个试验,改了几年之后,又不了了之,但燕州府却是保留了下来。
严经纶这个知府,管的可不单是燕州城这一处,燕州府的整体面积比清江郡还要大,且占据交通要道,又有出海口。
对于整个大弘,也是一处十分重要战略要地。
左其星立刻在脑中描绘出燕州的地形,它北面与燕北接壤,隔着一座燕山山脉,东边临海,南边是一片贯通全境的固山,固山上有前人修建的长城,实为天然边境。
这么一看,左其星便有些意动。
若是占了燕州,那么他们大燕与大弘便正好隔着长城分列两边,还真是天然防线了。
“具体说说,严知府是何想法?”
严令宣道:“父亲来时,感慨颇多。如今燕州百姓日子也很是难过,被盘剥的太狠了。平西王还在向北推进,等军队打过来,怕是连如今的日子也难以维继了。”
左其星想了想,两年前她去燕州城那回,城内管理井井有条。百姓虽不说有多富裕,但看起来精神十足,最起码衣食无忧。
可现在,严经纶能想出让燕州城直接归于大燕的方法,可见也是太难了。
“我们需要做什么?”左其星问。
严令宣摇了摇头。
“直接将边防向前移即可,”她说:“燕州如今完全没有城防,原本的守军全被调派到前方与平西王作战,此时过去,可保一路畅通无阻。”
左其星思量道:“若是占了燕州府,那燕州城倒不失为一个定都的好地方。”
她想着,前面赤海的改造已经动工一半,过些年,倒是可以迁往燕州。
燕州地势好,易守难攻,与各地贸易也更方便。
“那些都是后话,”严令宣道:“如今的燕州府就是现成的肥肉,我们合该立刻吞入腹中。”
这话音刚落,霍景安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巡视全军、整顿军纪这几个月,与左其星聚少离多,此时一听说媳妇来了,立刻跳上马背就奔了过来。
霍景安还没等走到近前,屋里两人便听到了他的动静。
严令宣揶揄的看向左其星,眼中的意思很明显,这嗅觉可真够灵敏的。
霍景安一进屋,什么话也没说,只握着左其星的手不肯放。
这幸好有严令宣这个外人在,不然非得委屈的让左其星哄哄他不可。
左其星很配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你可真是会赶时间,此时正有件事要你去办。”
“什么事非得现在办,”霍景安不满道:“这回我得跟着娘子,有事七日后再办。”
严令宣给了霍景安一个大白眼,朗朗乾坤,一个大男人如此粘人,真该让军中将士们看看,他们威风的大将军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左其星道:“这事儿还真是等不了,你即刻便清点兵马,随我一同前往燕州府,拿下燕州。”
听到这个,霍景安收起了调笑的表情,想了想道:“我们要占据燕州?”
左其星点头:“里应外合。”
“你是说……”他转身看向严令宣,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若说里应外合,有什么比眼前这位更有门道。
“嗯,”严令宣大方承认,道:“燕州如今并无守军,但我父亲有言在先,军队进驻后,不得伤及平民,不得强占百姓私产。”
“让你父亲放一百个心!”霍景安道:“我夫人有的是银子,还看不上百姓那三瓜两枣。”
左其星拍他一下,这人在军营里泡了这么久,半点严肃样没学会,倒是染了一身痞病。
“让你好好管束手下,少东拉西扯!”
“得令!”
如今大燕除了莫家军,又成立了几支新的军队。
北上的流民经过审查,也可申请入伍。
他们的伙食与待遇,这天下无出其右。
只不过军纪严明,规章制度明确,必须绝对服从命令,如有违犯者,轻者挨军棍,重者挨完军棍开除军籍,永不录用,绝对不是南边开战那两方的军队可比的。
霍景安接管后,先是带兵剿匪做实战,后又不断安排了演习,他们的部队,说一句精兵强将毫不为过。
不惊扰百姓这样的军纪,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基础的要求。
为了以防万一,左其星先行去了一次燕州城,与严经纶见了一面。
严经纶眼见着比从前更为憔悴了,当朝廷不行时,即便他使出全身解数,也无法阻止百姓民不聊生的结果。
“哎,”严经纶还未说话,先叹了口气道:“这世道,难啊。”
“严知府不必自责,你已经是我所见官吏之中,难得的有能之士。”
“老夫有愧于民啊,”严经纶脸上的皱纹都显得更深了:“自去年年初那场提前征税,百姓这日子便再无法回到从前。许多人因为那场征税,连种子都被收走,没了种子便无法播种,种不了田就没有收成,如此往复,越过越穷,直到如今,已经连饭都吃不上了。”
“严知府若是信我,我必在三年内让燕州城重获生机!”
左其星也没有去安慰他,他既然已经决定投向大燕,自也是看到了大燕的好处。
严经纶点了点头:“我做出此等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近年来,我多次往返燕北,能看得到那里的变化,左、左大人,是个胸有丘壑之人!”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称呼左其星,按说以她如今的地位,已经与君主无异了。
女人称帝,从未有之。若是从前,他想要过自己那道坎,少不得要费上一番工夫。
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从泥坑中爬出来,一步步走到现在,坐上了燕北郡郡守之位,给他的震撼已经太大了,以至于对别的接受度都变高了。
想当初,他与夫人刚到燕北这时,还想要把女儿带回来,为他寻一门亲事,如今回想起来,他与老妻都带着些庆幸。
幸好没有强行那样做,否则,岂不是阻了女儿的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