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院子里,一边墙角堆着一摞发乌的木柴,一边堆着一摞废旧铁制原油桶。
房子里光线昏暗,一股刺鼻尖酸煤油味儿。
两人围坐着一张破桌子说悄悄话。
“老木,听明白了没?”
“周哥,明白了,你放心,这事尽快给你了结,有我出手,他在安泰县掀不起大风浪。”
周万通点头。
“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根,你走的越远越好,去哪儿安家都衣食无忧。”
“周哥你放心,事成之后我在你眼前永远消失。”
老木站起身,捏紧手里三根金条,准备转身出这处破落院子。
“等等,上水巷那个锅炉房里有一盒子弹和一把手枪,在朝北的砖洞里,万不得已不要用家伙。”
“知道了周哥。”
老木戴上灰色鸭舌帽,转身出了院子,一串摩托声远去。
暗夜沉沉。
周万通没送他出院子。
已经有十天,他待在这处院里没出过门。
除了刚才离开的老木和给他送安泰县城消息的猴子,到目前为止,他没见到第三个人。
这处地方离安泰县城有些距离,骑摩托两个小时。
手续上看,他还在监狱服刑,十年后才能出去。
能出来待到这儿,费的周折不小。
周万通现在才明白,安泰县城里扎下一个江山,他以后的日子不可能顺风顺水。
以前太轻敌,以为江家那小子为生活所迫,逼的进城做小生意。
没想到他身后有一个省城的姐姐是部门领导,他有这一层关系,以后在安泰县城就如鱼得水。
短短半年,他在安泰县城的鼓楼西街有了一间菜铺,一个月的收入有大几千。
他在安泰一中门口又盘了三间铺子,以后的收入更是蹭蹭往上飙。
公安局的领导,教育局的领导跟这小子都有来往。
现在不出手解决这个麻烦,周万通觉得以后就没机会再出手了。
卖他儿子这事,周万通知道那小子不可能跟自己和解。
给老木的一张纸上标的很明白,他店铺在哪里,住的家在哪里。
他现在骑一辆大洋摩托,在安泰县和七百户村之间来回跑。
他有一个习惯要充分利用,不管多晚,他都要从七百户村回安泰县城。
在这一路上老木出手,时机最好。
造成车毁人亡是最好状况,老木能脱身最好。
但这小子跟警局的人熟,人家要实心实意调查,风险很大。
周万通的意思老木得手后,拿了钱远走高飞,安泰县城里再不要露面。
……
一大早,江山被电话铃吵醒。
天刚亮,迷糊中江山感觉媳妇儿在自己脸蛋上亲了一口。
“山子你再睡会儿,我和小梅走了。”
“爸爸再见!”
周一到周五,夏莹莹和小梅一起出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江山一觉睡到自然醒。
今早不是睡到自然醒,是被外面小桌子上的电话铃吵醒了。
一把抓起接上:“喂?那位?”
“山子,我是你旺军哥,你猜我在哪儿打电话?”
“粮站?”
“你一下猜准了,你要不要来看看,乱的说不成了,一群人围着王镇长讨说法,你的办法果然效果最好。”
李旺军叫江山去镇里粮站看热闹。
“这有什么可看的,你别夹进去凑热闹了,赶紧回村里。”
粮站办公室里装了座机,李旺军悄悄进去给江山打个电话。
高崖镇粮站就他一个人开三轮车拉救济粮,好多人很好奇,吃救济粮的人还能开兰驼三轮?
李旺军跟他们解释说这辆三轮车是哪儿来的,自己为什么能开来粮站。
聊着聊着,聊到自己家和山子家几口人,拉多少救济粮。
其他人一听不干了,凭什么李旺军和江山家的孩子不扣一百斤,其他人家就扣一百斤?
要扣大家都一样扣,王镇长干的这叫什么事儿。
人群里不满情绪一下子蔓延开了。
一群人嚷嚷着找王镇长讨说法,条子重开。
凭什么我们家的六十岁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小孩扣掉一百斤。
有些家户,十岁以下的小孩有五六个,这一下就扣掉了五六百斤口粮。
王镇长被人叫来粮站做解释,眼看要被愤怒的群众捶一顿。
文所带着几个人赶紧过去维持秩序。
王镇长只好给其他人重新开条子。
今早这一幕对李旺军来说太解气了,他来不及跑安泰县城当面告诉山子,叫他上来亲眼看看。
王镇长不可能因为这事儿被办掉,何县长最多狠狠批评他一顿,条子重开就得了。
江山有更要紧事,他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练练枪法。
刚挂掉李旺军的电话转身洗脸,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喂,那位?”
“江山,我是文长青,你这会儿在哪里?”
江山一脸疑惑,文长青给一中家属院打电话,他问自己在哪里?
“文所,我在家啊,你不知道这个号码是哪里的?”
“我以为你在兰城你姐家,等着,我马上下来找你。”
文所挂了电话。
江山皱眉,文所来找自己,肯定不是好事。
昨晚从锅炉房扒拉出这支手枪,被他知道了?
文所你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支枪我随身带一段时间,等事儿办完再上缴。
不到一个小时,楼道里有脚步声,敲门的就是文长青。
“文所你这么快,早饭没吃吧,还穿便衣?”
他也骑了一辆摩托。
“江山,我今儿休假,过来找你,就当是朋友跟你聊聊天。”
江山听出来了,他不是随便聊聊天。
早上那会儿,他还在镇政府院里维持闹事的群众。
文长青果然说这件事。
“江山,你跟李旺军故意整王民心,是不是?”
江山不承认。
“文所,我哪有心思整王镇长,他不考虑后果,给我和李旺军开那样的条子,他给他自己惹麻烦。”
“江山,李旺军在人群里故意煽动大家闹事,这难道不是你怂恿他的,他自己敢这么干?”
文所的意思,李旺军悄悄拉走救济粮就行了,在人堆里瞎嚷嚷什么。
王镇长给你们开条子让你们瞎嚷嚷?
“江山,没有王镇长配合签手续,你领不走那三万块钱,没有他配合争取,你交给水利局的打井钱也领不到手。”
“当然了,我承认王镇长是想和你处关系,但你和李旺军能不能理解一下他的苦楚?不要在这些事情上故意针对他。”
江山本来想给文所泡一杯茶水。
听他这么说话,泡茶的心情没有了。
怎么着,文所你想把我旺军哥逮走?
“文所,我刚好有事要问你,我大哥江红旗判了五年,那周万通判了几年?”
文长青脸上明显不乐意,咱不是说李旺军早上煽动群众闹事的话吗,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万通转到市级监狱了,后面怎么样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文所,你说过,这件事你会重点关注,你现在说你不知道?”
文所说过,江山的安危他会重点关注。
“江山,我只是一个小所长,我能过问市里监狱的情况么?”
江山咬牙。
“文所,有些事我可以装做不知道无所谓,但这事我也能无所谓吗?你想随便糊弄我?”
“你敢说你没关注周万通的动向,文所,你脱了制服,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干什么的?”
文所刚才说话,眼睛不看江山。
他这是没说实话。
“文所,我再问你,他是不是出来了?”
文长青不说话。
“你只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文长青站起身要走,不回答是还是不是。
说的是另一个意思。
“江山,你骑摩托留个心眼,最好不要走夜路。”
江山明白了,周万通肯定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