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望还没见过随野穿得如此正式的模样。
冷静沉稳的黑色,似乎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可一旦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的时候,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
看着他的时候,只觉得眼里,心里,都只能装得下这一个人。
虞望心口猛地突突几下。
他皱着眉抬手按向胸口,顿了顿,又去摸自己的脸,手心手背各碰了一下,烫得指尖都不自觉蜷缩起来。
随野正和站在他边上的人说话,蓦地察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从侧方投过来。
他顿住话头,偏头望去,正巧看到虞望手足无措转移视线的模样。
随野眉头一挑,收回目光。
他朝旁边人点点头,“失陪。”
说完,抬脚朝虞望走去。
眼见随野靠近,虞望只觉脸上的热度越来越高,抬手把兜帽又往下拽了拽,别过脸,不敢直视随野。
看他这副躲躲藏藏的样子,随野拧起眉,“怎么了?”
虞望也不知道自己在扭捏个什么劲儿。
“没事…”
“不舒服?”
随野以为他被那台设备刺激得狠了,还没缓过劲儿来。
微偏过头,直接上手把虞望的兜帽扯开,打量他的脸,却发现他的眼睛已经恢复原样。
除了脸色瞧起来有些苍白以外,看上去不像有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你…你干嘛?!”
随野突然的动作吓了虞望一跳。
回过神后,他瞪随野一眼,重新戴好兜帽,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随野:“……”
随野眼底闪过一丝无语。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让一让,让一让。”
随野回头望去,顺势拉着虞望让开道。
须臾,十来个人抬着一口棺椁,缓缓从他们身边经过。
一身白衣的瓦妮莎走在最前面,怀里抱着威利的相片,脸上尽是伪装出的悲伤。
如果仔细点看,就能将她眼底的冷漠瞧得一清二楚。
她身后还缀着几个装扮古怪的人。
原本还在三三两两交谈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纷纷自发站到两边,让出一条道。
而当棺椁路过的时候,两侧的人便会将胸前别着的纸花摘下来,放到棺椁上。
虞望远远瞧着他们的动作,偷偷拽了一下随野的袖角,小声问:“你怎么不放花?”
随野站在原地没动,嗓音淡淡:“我放过了。”
“哦…”
等棺椁行到熔炉前时,表面已经密密麻麻覆满一了层纸花。
“开炉!”
随着年长者的一声令下,熔炉的入口被打开,露出烧红的内里,仿佛野兽张开的巨口,时不时溅出几粒火星。
抬棺的几人合力将那口棺椁往里推。
与此同时,站在炉前的瓦妮莎,高举起她怀里的相片。
相片里的威利脸庞宽阔,眼睛细长,花白稀疏的头发杂乱地翘着,笑眯眯得,瞧上去就是个不修边幅的和善老头,但他其实才五十多岁。
瓦妮莎静静地看着大火一点点将棺椁吞噬,漠然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这座巨大的熔炉不仅燃烧着她的父亲,也燃烧着她的过去,一方炙红,另一方遥远地找不回。
恍惚间,她看到棺椁上的那些纸花都变成了热烈的凤尾兰,从这头蔓延到那头。
死在那个寒冷冬夜里的妹妹从大火中走了出来,坐在那些凤尾兰里,一边晃着脚,一边笑嘻嘻地挥手,跟她打招呼——
“姐姐,你要好好活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