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耀意有所感,看了一眼那已无人的斜坡。
“是不是太顺了,将军?”王乾挂了彩,胳膊上一个扭曲的刀痕。
到底是打了胜仗,即便挂彩,他也十分振奋,功劳最后上报,他这家将也有扶正的机会。
虽然连山营已经快剩下空壳,可现在它是有魂的府军。
“顺?有点吧,能攒点士气就行,成果大小不重要。”王先耀收了收心思说道。
山露军的反扑,在被李三虎挑飞将领后,就差不多宣告湮灭。
不过到底是伙经过训练的匪徒,破敌营上前也是收拾了好一阵。
在不耽误中饭的情况下,整个一道坎被肃清了。
押解着俘虏和伤兵,连山营直接被王先耀送回了府城本部休养。
这次没人看不起他们了,他们靠自己证明了府军的普通兵士那也是带卵的。
......
回到营帐,秦朗硬生生把自己涮洗了五遍,可他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
这是他感觉的,实际上血迹早已冲刷完毕,只是他闭眼,眼前就是自己亲手砍死的土匪样子。
那血一脸一脸的溅。
“少爷,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这二两金的手下,每人身上三条命案都是少的,不必有心理负担。”
黄老焉在帐外劝解道。
“我知道了。”秦朗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不过呕吐的声音还是从帐内传来。
“老陈,你说咱这么训练小主子能成不?”黄老焉满脸愁容的问道。
“成,怎么不成,以后小主子要见的风浪,和死人比这不知道要多多少,早点适应的好。”
陈二爷不知道想到哪去,发狠的说道。
“只是对小主子太过狠心了,他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同样岁数时我都还没参军呢。”黄老焉有些心疼。
“少主未来的路可比咱们要难走的多了,以后你就会明白,现在这些考验训练,对少主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
陈二爷也心疼。
可他能狠下心,这时候不狠心,未来就可能搭上少主的命。
狠心比丢命强。
又洗刷了自己一遍,秦朗掀帘出营。
脸色虽然苍白,可精神头还是回来了。
“走,去中军大营,问问舅舅这次战果如何。”秦朗翻身上马,一身新甲胄穿在他的身上。
此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厚重感,这不是没经历过事情所能表现出来的。
手刃土匪后的他身上有了更多的淡然。
这是书上学不来的,不经历这些,这等气质个人永远都得不到。
“大郎沉稳了许多。”刚进营帐,王先耀没等秦朗开口就称赞道。
“舅舅,我杀人了。”秦朗苦笑。
“没错,你不是杀人了,你是救人了。
若不是你杀这些人,他们未来作恶,能杀十倍数量的良善之人。
你看似行屠戮之举,实则是菩萨心肠。”
王先耀是懂怎么劝慰一个恐慌的心灵的。
新世纪的秦朗不能接受,可事实让他不得不接受。
“这战役赢得好像太顺了。”秦朗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是啊,太顺了。好事,我喜欢这种胜利,这对我凝聚士气有好处。”王先耀笑道。
“不怕是二两金麻痹我们的手段吗?”秦朗问道。
“什么都没关系,我要的是士气,要的是胜利对府军的影响,只有这样,府军才能越打越厉害,你懂我的意思吗?”
王先耀说道。
“舅舅的意思是,大胜对府军是好事?不会让他们产生骄纵、贪功的情绪吗?”秦朗蹙眉。
“那些情绪固然有,可一军走向看的是首领,我可从来没小觑过二两金,那可是个难缠的对手。”王先耀叹息道。
这人不好惹,送的甜头不可谓不重,2000普通土匪,1500山露军,这可是份大礼。
能让我认不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的大礼。
可我远比你想的要冷静,你知道吗?
王先耀眼底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舅舅的这份谨慎都够外甥学一辈子了。”秦朗叹服道。
“不谨慎不行啊,这剿匪后面可不单单是王家。
更是亳州这数十万百姓,府军上下几万将士的生命,我可不敢大意一点。”
王先耀苦笑。
青衫书生唯一预估错的就是,王先耀其实对功劳没有那么渴望,他不同于那些只谋求战功的将军。
他的家在这里,他的亲人也在这里。
所以不管怎样,他的内核都是步步为营,给天大的甜头,那王先耀也要小心应对。
毕竟,那是王家上下百十条人命,是亳州府数十万生灵。
不是功劳簿上那一行行的冰冷的数字。
青衫书生预估错了大宋也有为民的官员,也有把自己仕途放在一旁的人。
他真的只是想让亳州好这么简单。
两者的认知偏差就注定了二两金的末路。
“咱今天一天的伤亡如何?”秦朗踌躇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他观战了半日,那死在箭矢金汤下的宋军可不在少数。
上报给朝廷的有水分,直接问主帅的断然是真正的数据。
“连山营亡235人,伤289人,破敌营亡67人,伤125人,共杀敌2073人,俘1532人。
缴获的军需不多,一看就是一道坎没打算死守。
不过他们没料到,府军的战力竟然如此强悍,直接一网打尽了。
俘虏里他们口口相传的山露军不少,这也算肥鱼,披甲率高,也算大斩获。
这些都是王乾刚刚给我统计的数据。
说实话,真不错,我自己都没想到连山营能做到如此地步。”
王先耀自己先叹服道。
可能是他的嘴巴咬塞,不出声计划奏效,也可能是战功和金钱奏效。
反正连山营这次能承受住20%的伤亡,而不崩溃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原本他是想等连山营消耗的差不多,盾字营继续消耗,直到山露军这后手杀出来,再祭出破敌营这大杀器。
没想到一个连山营就把对面的底牌逼出来了,所以他很振奋。
这说明普通的贼人,和正规府军相比那就是天壤之别。
这样他就有了更多的操作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