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郝山长的淡定自如,郝厦建听闻这建议,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他赶忙转头看向自家老爹。
郝山长给儿子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对着县令不紧不慢地说道:“前几日管理书籍的林掌书来报,藏书阁起火,所幸扑救及时,才未大规模着火,只是试卷却被烧毁了不少。”
“无碍,在下在见过陆怀瑾后,就被他的才华所吸引,所以特意调出他往年的试卷跟策论,后来看得入迷,一时间竟忘记带还回去了。”顾北庭道。
郝厦建呼出一口气,原本担忧的神情突然放松下来,只要不与自己对比,那一切都好说。
感觉自身安全有了保障,郝厦建心中对陆怀瑾的嫉妒却愈发强烈。
谁知顾北庭却道:“郝夫子之前不是一直跟在下夸赞令郎读书有天赋,想让在下收他为徒吗?所以在下也拿了他的试卷来看。”
郝厦建有些惊慌地看向郝山长。
郝山长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后,又看向顾北庭。
“旭之,你想收别的学子为徒,老夫并无意见,但先习德再习才,这是老夫一开始就教导过你的,你可是忘了?”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了郝山长都还摆着长辈的架子,顾北庭心中不屑,面上却不显。
“在下自是不会忘,所以在下就让人将两人的试卷跟策论都带来给县令大人瞧瞧,做个对比,看看陆怀瑾到底有无舞弊的可能。”
郝山长原本还镇定自若地想要以启蒙夫子的身份让顾北庭不得不放弃插手此事,可听了这话,他一下子如坐针毡。
顾北庭这是一点情面都不想留啊!
随即他的目光又变得凶狠起来,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他心狠手辣了。
县令还是非常给顾北庭面子的,接过小厮递来的策论,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为官多年,一直只是个小县令,可那也是历经过过三关宰六将才考中的进士,才华自然是不缺的。对于查看两个小学子的策论,自然不在话下。
先是郝厦建的策论,要说才华,也就一般水平,跟他的秀才水平还算匹配,可若是参加下半年的乡试,中举恐怕是有些悬了。
而且最近这次跟陆怀瑾一模一样的策论跟他之前的风格大相径庭。
县令看了几篇文章便觉得索然无味,他又拿过陆怀瑾写的策论,一下子就被惊艳到了。
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此子日后必定非同凡响。
只要陆怀瑾以后取得好成绩,那也算是自己的一份功绩,可再想到差点就错过了这样的人才他就心口疼。
县令再看向郝家父子,眼神变得凌厉。
郝厦建连忙低下头,郝山长此时仍不愿放弃。
继续狡辩道:“陆怀瑾之前并未被抓到过舞弊,只是后来建儿被郝某亲自教导了一段时间,学识突飞猛进,陆怀瑾兴许是那时有些慌了吧。”
“不过毕竟年纪不大,我们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才……嘶~”
郝山长也连忙捂住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玥宝都说了,骗人会烂舌头哒。”小玥宝再次好心提醒道。
郝家父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她,乌鸦嘴给我闭嘴。
“大人、顾夫子,在下有个提议。”陆怀瑾彬彬有礼地对着两人行了一礼。
顾北庭示意他说下去。
“那篇文章说的是治水,若是想知道那篇文章到底是谁所作,只要我们各自说出那篇文章的内容以及实施的办法便能证明。”陆怀瑾不慌不忙地说道。
他胸有成竹,虽然一开始他很多设想都未想到实施办法,可那天妹妹无意间的一句话,让他瞬间恍然大悟。
本来想着找机会与县令接触一下,如果人品过得去,他可以将此方法教给他,只要借此机会还自己清白。
“那……那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就不太记得了。”郝厦建说话结结巴巴。
他确实不记得了,毕竟只是抄了一遍而已,他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且相隔这么久,他一直认为陆怀瑾不过是个普通农家子,根本没想过会与他当面对峙。
到了这时候,他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陆怀瑾,希望他知趣些。
陆怀瑾却毫不在意,“可我却还记得,并且我闲在家时还对策论上的方法进行了一些改进。”
县令也不打算让他们当着这么多人继续对峙了,转而看向顾北庭,请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只见顾北庭点了点头,县令心中顿时有了底。
“今日这个结果已然很明晰了,陆学子只需与顾夫子跟本官演示治水之法。在坐众位若是想知道最终结果,可以在此稍作等待。”
在场的学子都明白,这法子若是管用,那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都是读书人,对于国家大事都是十分看重的,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郝家父子也是如释重负,还好,只要不当着众人的面,日后他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原本父子俩准备离开,不过一些其他书院派来的代表以及学子压根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
“郝山长,先等等呗,万一陆公子的治水之法并不实用,说不定你们还能再扳回一城呢。”
“对啊,郝山长,今日各大书院都停课一天,不急于这一时的。”
陆怀文也跟着附和:“郝山长该不会是不敢吧,担心一会儿我兄长的治水之法有用,到时候可就丢人了。”
郝家父子想走,却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再加上陆怀武的刻意阻扰,父子俩寸步难行。
直到半炷香过去,县令跟顾北庭、陆怀瑾三人才从内室出来。
县令满眼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欣喜,“陆学子乃是大才之人,本官会将此法上报给陛下。”
郝家父子顿时面如死灰。
都要上报给了陛下了,那以后他们该如何利用舆论将自己洗白?谁会信?
他们不愿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只想尽快逃离此地。
现在大家都在雀跃着,压根就没空管郝家父子俩,这让他们很轻易的钻出人群。
只是还没等他们走远,就听见陆怀瑾的声音传来。
“那次院试,我生病是你给我下的药吧?”这话虽是询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你少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自己学识不扎实,担心考不上会丢脸,这才故意找的借口。”郝厦建抵死不认。
“我大哥那时才不过十岁,即便没考上又怎样?这有何可丢人的?更何况就连你这样的都能中秀才,那我大哥岂不是轻而易举?”陆怀武不屑地说道。
“怀武,不必与他多费唇舌,这事咱们心中有数就行。”
陆怀瑾心有不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陆怀文拉了一下,笑得意味深长。
“二哥,大哥说得对,咱们心里清楚就好。”
陆怀武一下被安抚住了,看着郝家父子,笑意未达眼底。
“三弟说得对,我听大哥的。”
“大哥哥别害怕,说谎的人都会烂嘴巴哒。”小玥宝适时插话。
郝家父子多年来一直被人奉承,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丢了这么大的脸,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可想到当前的状况,郝山长忍着屈辱,换上一副笑脸。
“看来是误会一场,既然陆学子并未舞弊,那枫林书院就不会因此开除你,老夫还会以山长的身份,特意免了你这一年的束修,权当是表示歉意吧。”
陆怀瑾却不想就这么轻易罢休,“既然在下没有舞弊,那就是郝厦建舞弊,敢问郝山长准备如何处置郝厦建?”
“都是误会……”郝山长还想为儿子开脱,陆怀武就按捺不住性子了。
“没什么误会,两人一模一样的策论,总有一个人是抄袭另一个人的吧,既然我大哥不是,那就是你儿子,该不会原本就是你跟你儿子一起给我大哥设的局吧?”
“怎么会,为人师表,老夫怎会如此污蔑自己的学生,这对老夫能有什么好处?”郝山长气愤地大声反驳,可心底却是发虚的。
担心他们再说出什么影响自己和儿子声誉的话,郝山长只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考虑。”
就带着儿子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这里。
只是不知是不是太过着急没看路,郝厦建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就给在场的众人拜了个早年,还顺势将郝山长一起拖了下去。
两人都是脸先着地,众人听着这摔下去的声音就知道肯定很疼。
等到父子俩抬起头的那一刻,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嘶~”
“这……”这就是报应吧。
刚刚那个小姑娘不是还说说谎烂嘴巴,看着流血了,这嘴肯定是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