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微臣幸不辱命。”
傅明若双手捧着玉牌递给内侍,对着安庆帝行了大礼。
她敏锐地察觉到,安庆帝在平静外表下暗藏的不满。但是,她不得不做这件事,她也心甘情愿做这件事。
“臣要参奏江州牧高济,其罪有三。”
傅明若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一把锤子敲在每个朝臣的心上。
众人纷纷脸色一变,震惊于她的直接和果断。
“高济一罪贪赃枉法,横征暴敛以肥私库;二罪纵亲行凶,残杀百姓十余名,使民道路以目,敢怒不敢言;三罪刺杀钦差,钦差巡抚如帝亲临,派兵刺杀视同谋反!此三罪,高济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傅明若说罢,大殿内鸦雀无声,大家似乎都被她的言语所震撼,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就连安庆帝都控制不住露了一丝震惊,但很快他掩饰了自己的神色,严肃地开口询问道:“依卿所言,高济罪大恶极。但他毕竟是一方重臣,不知你有何凭据。”
“启禀陛下,罪臣高济已然对上述三罪供认不讳。虎贲营将军也在场,可做见证。”
傅明若的目光落在了依旧老神在在的刘崇礼身上,弯了弯唇角,“此刻,二人已候在殿外,等候陛下传召。”
“宣——”
虎贲营将军和高济两个人一路车马劳顿,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接到了命令匆匆入宫。
看到高济满脸颓色,面容憔悴到下一刻就要晕厥的样子,刘崇礼的眉心狠狠一跳。
事情好像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看来傅明若是真的拿住了高济的把柄。
安庆帝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傅明若参奏你三大罪状,不知你有何要辩解的吗?”
安庆帝也没想到,傅明若的动手速度这么快。
今日傅明若出现在早朝上,已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原以为还有些时日,能容他细细平衡局势,仔细筹谋。但是现在看来,她们是逼着自己要立刻做下决断了。
平心而论,安庆帝不是不知道江州的暗潮涌动,他也曾经派人前去调查。
但是,可能是最近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也逐渐失去了刚刚即位的雄心壮志。他有些力不从心了,并不想那么快地改变朝堂的局势。
皇后她,还是太心急了......
高济不敢抬头看刘崇礼的脸。
这些日子作为囚犯在路上受尽苦楚,早已消磨了他的所有嚣张气焰。
他知道,自己要是一力抗下所有,或许亲族还有一条活路。
于是,他绝望地摇了摇头:“陛下,我辩无可辩,但求速死。”
傅明若却似乎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她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高济:“我盘点了你的私库和账簿,有一大笔银两不翼而飞。你仔细想想,幕后是否还有主使?若是供出他来,或许还可从轻发落。”
她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刘崇礼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高济是刘崇礼的乘龙快婿。
迎着众人的目光,刘崇礼痛心疾首地伏在地上:“老臣有罪!老臣识人不清,竟不知高济敢无视法度,肆意妄为。请陛下治老臣失察之罪!”
听到他坦然认罪,众人似乎被他的大义凛然所说动。
或许,刘相真的被蒙在鼓里,毕竟江州距离京城也有千里之遥。
此时,高济也冲着傅明若怒喊:“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你不要牵扯别人,污蔑忠良!”
傅明若看也不看这翁婿二人的唱念做打,她从袖中缓缓掏出一叠信来递给内侍:“陛下,这是高济的小妾孙氏交给微臣的。”
“孙氏说她自知人微言轻,发现此等秘辛之后惴惴不敢言,只能偷偷收集证据,以求来日。”
其实当日查抄高济府邸的时候,傅明若一无所获,不得不说高济为人果真十分谨慎。
即使他已经得意忘形,以为胜券在握,也没有在府中留下任何和刘崇礼相关的把柄。
正当她清点后院女眷的时候,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孙氏突然向她投诚。
那个女子打扮朴素,已不复当日在公堂上明媚张扬的模样。
她露出了羞涩的笑容,对着傅明若行了大礼:“他们都以为我浅薄无知,不曾防范于我。我也只能防患于未然,为自己求一条后路罢了。还望大人能看在这些证据的份上,许我一个前程。”
这个女子可怜又可恨。
她纵容自己的弟弟仗势欺人,实在可恶;但她却能够在这种时候站出来,给高济等人致命一击,却也有几分聪明。
傅明若翻看着孙氏递上来的证据,里面记载了所有刘崇礼和高济的往来信件,所涉及的机密无数。
看来是证实刘崇礼和高济勾结的有力证据!
“好,我答应你,会给你安排一个身份。但是,如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再也享受不到了。”
孙氏释然一笑:“但求为自己而活罢了。”
“这个贱人!”高济愤怒地吼叫着。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个愚蠢的女人摆了一道,他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但是此时的孙氏,应该已经在某个偏僻的小镇生活下来。
高济的愤怒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安庆帝紧皱着眉头看完了傅明若所呈上的信件,他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刘崇礼身上:“你有何话可说?”
“微臣惶恐!请陛下明鉴,微臣的字帖并非机密,只需找个匠人潜心临摹几日,便能仿个七八成。这些所谓的信件,微臣实在是一无所知。”
刘崇礼目光不善地瞪着傅明若:“不知我有何处得罪了钦差,你要这样处心积虑地构陷于我。”
随即,他的眼神微微瞥向帘后,做出了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样子:“还是老臣挡了谁的路?倒是老臣不识时务了。只是陛下,老臣效忠您的真心,天地可鉴!”
一时之间,殿内大臣细碎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今日的早朝实在是过于跌宕起伏了。
他们原以为傅明若是蚍蜉撼大树,没想到她真的拿出了证据。只是,单凭这些书信,恐怕远远不够。
这不,刘相三言两语就撇清了自己,根本伤不到刘相的筋骨。
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啊,等风头过去,恐怕就是这小子的死期了。
想到这里,有些忠直的大臣忍不住叹息着摇了摇头,惋惜大梁又失去了一位赤胆忠心的臣子。
面对刘崇礼的诛心之言,傅明若回报以微笑:“刘相先别急。若刘相不想聊今日高济之事,我们也可以聊聊十五年前的旧事。”
说罢,傅明若转向安庆帝,拱手请示:“陛下,关于十五年前的傅怀知的贪墨案,微臣有新的证据呈上。”
话音刚落,殿上顿时炸开了锅,群臣们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显然这件事带给他们的冲击,比高济的事情更大。
十五年前,时任户部尚书傅怀知的贪墨案可谓是轰动一时,案情复杂,颇有些扑朔迷离的意味。最后还是先帝一锤定音,定了傅怀知之罪,满门抄斩。
如今这个傅明若旧事重提,可不是明晃晃打了先帝的脸吗?
等等,傅明若和傅怀知都姓傅,难道......
不少朝臣都联想到了两人的关联,震惊不已。
今日的早朝真是闻所未闻,不少刘崇礼的党羽都惴惴不安起来。
刘相经历了这么多年朝堂的风雨,这次,想必也能安然度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