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傅明若再次睁眼的时候,入目所见,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
昨夜,她跟那只狗对峙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消失在视线中,她才敢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黑暗。
她动了动鼻子,萦绕在鼻尖的消毒水味儿告诉她,自己这是来到了医院。
“医生,咪咪的腿真的不能保住了吗?”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焦急和心疼。
“要是马上做手术的话,几率五五开吧。”医生的嗓音很平静,只是微微催促道,“你到底要不要手术?”
“要!肯定要!”女人的声音逐渐犹豫起来,“只是这个手术费......能不能过两天再......”
医生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女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宠物医院也不是做慈善的,对不对?这么多流浪猫狗都要免费做手术,我们还开不开了?”
“更何况,只是一万块......”
医生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从她的衣着谈吐来看,完全不像是拿不出这点钱的样子。看来,还是舍不得把钱花在一只流浪猫身上。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如果想保住这只小猫的命,倒也不用这么多钱......”医生斟酌着开口。看着呼吸微弱的小猫,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等等,医生,我们一定要做手术的。”
女人回想起咪咪刚到家的时候,那样的朝气蓬勃,还冲自己挥爪子呢。只不过短短的一夜,就变成了奄奄一息的模样。她的鼻头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
“喂,小芳吗?我是甄盼楠啊。”女人在手机中翻找半天,才找到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她的脸上虽然写满纠结,但说出口的话却很坚决:“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能不能借我一万块啊?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是我一定会还你的,真的,我发誓。”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甄盼楠的脸色逐渐变白。
她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我没事儿。只不过一时周转不开。你愿意借给我?真的太感谢了!”
她的音量猛地抬高,像是做出一个多么重大的承诺:“我下周一定还你!”
挂断电话,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明媚起来。“医生,咱们马上动手术!”
“咪咪。”
她走到躺在检查台上的小猫身边,轻轻抚过她柔软的额头毛。
“都是我不好,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外面这么久。下次,我一定好好看住你。你也要乖乖的,别乱跑哦。”
傅明若听到了一切,内心不禁五味杂陈起来。
平心而论,她一开始也有些看不起这个懦弱的主妇。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但是又恰恰是这样柔弱的一个人,倾尽所有,给了自己生的希望。
她并不知道,这具身躯里住着一个人类的灵魂。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救活一只,小小的丑丑的流浪猫。
人类,果然是个复杂的生物。
“喵。”谢谢你。
甄盼楠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她笃定地说道:“咪咪,你听懂我说话了,对不对。你别怕,医生肯定会治好你的腿的。”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傅明若的脸颊上,烫得她的心尖儿一颤。
“喵喵喵喵。”如果这次能逃过一劫,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向来是傅明若做人,或者说,做猫的准则。
虽然她现在只是一只猫,但她也会尽可能去帮这个女人。这样善良的一个人,不应该深陷在泥潭里。
......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一周后,小猫已经活蹦乱跳起来。
傅明若在医院里想了很多。
甄盼楠,从这个名字开始,似乎就暗示了她的原生家庭。从小灌输的观念根深蒂固,但想要撼动并非毫不可能。
麻烦的是,她很爱这个热衷pua的老公,和那个不省心的熊孩子。
一个人的爱,真的会这么无私吗?
傅明若不相信。
她对流浪猫有爱心,那是因为猫猫无害且可爱。但对着一个恶心的老公和一个恶心的孩子,对着那些肆意的伤害和辱骂,还能散发圣母的光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她全然被这个家庭所控制,她也不会冒着老公和孩子的反对,来救自己了。
这就说明,她还是有想要抗争的意识的。哪怕只有一丝,傅明若就有扭转局势的希望。
“咪咪,咱们回家啦。”
甄盼楠将小猫从猫包中放出来。不知道她跟父子两人说了些什么,他们都只冷漠地瞥了一眼,没有再反对。
“你要管好这个小东西,它只准出现在客厅和阳台。”吴刚中的语气不善。
他想起了妻子那天晚上坚定的眼神,似乎不让她养这只猫,就要跟他们同归于尽似的。正好,那段时间,他也正心虚着,便满足这个女人的一点小小请求吧。
“你放心吧。咪咪听得懂人话,她答应我会乖乖的。”
甄盼楠摸了摸小猫的头,软乎乎的,让她的心也变得更柔软了起来。
吴刚中冷哼一声。他真是不明白了,都快四十的人了,这个女人怎么还这么幼稚。
傅明若抬眼望去,正好对上他不屑的眼神,看得她牙痒痒。这个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他面前的不是妻子,而是有深仇大恨的敌人呢。
家里全靠妻子操持,孩子全靠妻子带着,他只需要做好一个潇洒的,事业有成的男人就行了。
男人的顺遂,真是唾手可得!
做住家保姆,都有工资拿呢。做他的妻子,不仅连一万块都拿不出,还要吃他的白眼,惨过做保姆。
“喵喵!”这个男人拿白眼翻你,你快翻回去!
“咪咪这么快就饿啦?来,先吃点零食。”
傅明若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的报恩之路,看来还任重道远......
她的目光随意地游移,打量着自己未来的家。
嗯?那是什么?
她眼前的画面陡然一变。
还是原来的客厅,还是原来的人,但甄盼楠的身上却被一圈奇异的雾气所笼罩,几乎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她的头顶,有一缕细小的金光,正缓慢地飘散到看不见的上空。
随着金光的黯淡,她身上的雾气又浓重了几分。
传说,猫的眼能看见人所看不见的东西。
我这是,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本源吗?
就好像一个运行流畅的程序,突然出现bug,暴露了它的底层代码一般。
她缓缓眨了一下眼,眼前的画面瞬间恢复正常,仿佛刚才只是一时眼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