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山,玉楼。
神使们一边翻动着枯燥晦涩的典籍,一边情不自禁地谈论起最近无量山发生的大事。
“你们听说了吗?两日前,神阁主人来到无量山,居然和明若神官动手了!”
“嘶——你消息还真够灵通的。”听到有人起了话头,众人纷纷附和起来。他们只是隐约听到些动静,并不了解真切。
“何止呢!”那人越发起劲,继续压低了声音道,“她们争吵的内容还特别奇怪。神阁主人直接指着明若神官的鼻子,骂她是什么鸠占鹊巢的窃贼。”
“这就奇怪了。赤朱神主不是向来与明若交好吗?”众人回想起当初神界大会,她对于身负弑神者之名的明若的维护。两人分明关系匪浅。
“鸠占鹊巢......窃贼......”在人群中,凤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关键词,他猛地一拍大腿,“这是不是说明,眼前这个明若神官是假的!”
他此言一出,大家先是一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但随着彼此眼神的交换,他们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这么说来,明若神女确实跟之前不同了。”有人若有所思道,“自从神界大会之后,她冲谁都笑得如沐春风,甚至还能叫得出我的名字。”
“而且啊,她之前跟无量山闹得如此难看。现在居然又回无量山当上了首席神官,跟山主......”说话人露出了暧昧的神色,“从前的燕月神官却要倒退一射之地,再没脸见人了。”
眼看话题往桃色的方向转去,凤师狠狠皱了皱眉头,说道:“别岔开话题!”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其中一人,“你跟明若她一起执行过两次神谕,你就没有什么发现?”
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一直在角落沉默看书的女子。她抬起头,神色冷淡道:“是真的如何,是假的又如何?”
说毕,继续低下头翻阅起书来,不再言语。那副冷冷的模样,倒与从前的明若神女有几分相似。
“戎戎!”凤师神色不虞,“好歹我们都是跟明若一起参加神使选拔的,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同伴。”
戎戎撇了撇嘴,似是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我是来修习的,不是来交同伴的。”
她冷漠的话语如一桶凉水,浇熄了原本还热火朝天的讨论。众人碰了一鼻子灰,顿感无趣,嗤了一声便散去。
直到此刻,她才卸下脸上的冷色,流露出一丝惶惑。记忆又飘回到了不久前的那次神谕。
那是她第二次跟明若神女一起行动。
第一次的时候,她的实力与风姿让她深深感佩。因此她无比期待着那次神谕,谁知......
“喂。”凤师凑近脑袋,将出神的戎戎吓了一跳,“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现在那些好事者都走了,你也不用担心掀起什么不必要的风浪,说给我听听吧。”说着,他眨了眨眼,显得无比恳切。
戎戎本不想理会,但鬼使神差地,她看向凤师焦急的眼神,还是将埋在心底的回忆缓缓道来。
第二次的神谕很简单,只是去神弃之地例行探查。谁知,那里居然真的隐藏着一只堕神。
“当堕神突然出现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慌乱,而是笃定。”戎戎露出苦涩的笑容,“我见识过她的能力,那只堕神不在话下。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的神力似乎大打折扣......”
她眯起眼,仔细回忆着当时的细节。“她似乎也很惊讶。我能看出来,她竭力稳定心神,但还是力不从心。”戎戎顿了顿,脸色陡然变得沉重起来,“就在生死攸关的刹那,她居然,抓我过去当替死鬼!”
说到此处,她的眼中似有怒火燃烧:“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我记忆里的、大家口中描述的明若神女,不该是这样的。幸亏无量山主及时出现,杀死了那只堕神,我才能活着回来。”
“是真的还是假的,的确并不重要。”戎戎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我只知道,现在的明若神女,让我很害怕。”
更多的话,她并没有再说。其实,她一向将明若神女视为努力的目标。当形象在眼前崩塌,她的所有信念都几乎被打破。直到今天,她知道了,如今的明若和从前的明若,可能不是同一个人。她才真的能说服自己,自己的努力方向没有错。
“那就是了!”凤师猛地拍案而起,“我要去找赤朱神主,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他看向愣在原地的戎戎,笑道:“你不一起去吗?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很崇拜她吧,每当她出现的时候,你的视线都没移开过。其实,我也很崇拜她。”
戎戎沉默了片刻,终于站了起来。
她将视线投向高不可攀的无量峰顶,那里是莲花台,居住着无量山尊贵无比的主人。若是从前的明若神女,是绝对不会依附在这样尊贵的身份上的。她想,她要把自己的信念找回来。
无量峰,莲花台。
明若神女单手支颐,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流云来去。
“怎么闷闷不乐?”无量山主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摩挲她的肩头,柔声道,“还在为那天的一巴掌生气?”他冷哼一声:“赤朱就是这样的性子,你放心,这巴掌我会替你讨回来!”
“不是因为这个。”明若神女依然挂着动人的笑容,只是眉头轻锁,似有愁容,“我只是在想,我为什么没能杀死那只堕神。她肯定可以的,不是吗?”
“她再如何厉害,现在也已经神魂俱灭。”无量山主摇了摇头,“现在活下来的是你,也只有你。明若,我们筹谋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长久厮守?如今,没有谁能分开我们,就连天命也不行。”
明若神女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手指,“话虽如此,我却不想被她比下去,叫人说我不如那只孤魂。”
“是谁又在你面前乱说话了!”他勃然作色,“你还是太善良了,不如我把他们统统杀了。”
明若神女立刻捂住他的嘴,急道:“别说这样的话,你杀得了一个,还能把整个神界的人都杀了吗?几次神谕下来,蜚短流长的猜测,早已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
“为什么不能?”无量山主的目光丝毫未动,似乎要望进她的心底,“为了你,我可以杀了神界所有人。”
她闻言,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动容,手指又不自觉地动了动。
“我......”泪珠在眼眶中滚了一圈,终于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我想要变得更强,你愿意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