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却很平静,事实上从一开始,她就想好了要这样干。
解救被围困的镇昀是一回事,最重要的,她是要歼灭大月人的那十万大军,让晋国被动的局势翻转。
卫铮仔细思量着林依这大胆的想法,想了想说:“外边只有六万人,想要歼灭十万人马,那么就需要被包围在内的镇昀将军的配合,如果到时候......镇昀将军没有反应过来,可就功亏一篑了。”
林依还是很平静,她说:“不会,你们去做便是。”
她顿了顿,交代到:“带上李朦,他曾经去过那一带,多少熟悉一点。”
杨时问:“那钟成呢?他现在生死不明,我们怎么可能弃他于不顾?”
林依料到杨时会有这么一问,便说:“我留在这里,找他。”
杨时彻底懵了,他虽是第一次行军作战,但这一路上的表现其实很有大将的风范,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林依给了他去做的底气。
但是现在这个人告诉他,接下来路要他自己走,要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风风雨雨。
他心里一时间不知是什么滋味,愣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等到找到钟成,我们一起出发么?”
林依垂下目光,说了一句:“等不起了。”
如今的大晋满目疮痍,生灵涂炭,这场战争每拖一天,就有不知多少人要丧命,那些百姓们等不起,而她林依,更是等不起了。
她拍了拍杨时的肩,安慰到:“你也知道,钟成失踪之事实在诡异,你们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当初,你在草堂应了我,说要去解救镇昀将军的,现在时候到了。”
林依难得的说了那么多话,却是在安慰他,杨时长那么大,第一次在这个半路上拜的师父的身上感受到了温暖和温柔,好像就是这第一段话,成为了他接下来所向披靡的勇气。
这个时候的林依,总会给他们一种错觉,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冷,也没有那么的让人畏惧,甚至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林依说完,转过头看着卫铮,她没有多说,卫铮却知道了她的意思,说:“你放心,我卫铮早些年间好歹经历过那么多次战争,这一次,定会护好你这小徒弟,把苍山上的人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林依拍了拍他,说:“我知道。”
***
这一夜,驻守乌口的大军缓缓撤离,只留下来了一些杂兵来帮助当地百姓修建屋舍,白赴也留了下来,他转了几天都没有看见冥翼和钟成,想着他们军务繁忙,便没有放在心上,说是要借给冥翼的那些钱财他也没有留着,而是拿去补贴百姓,修建屋舍了。
林依写了信交代了附近的郡守,要他留意着大月人的动向,尤其是像乌口这样处在边境又不甚起眼的地方,要他派兵来镇守乌口,协助白赴安顿此处的百姓。
那信上面有公主印,长安城中的册封大典,以及后面沈易安对她这个公主的纵容,便像这长安的风一般,没有多久就传到了各地大小官员耳朵里,他们可没有世家们那么雄厚的背景,自然不敢和这口子上的公主对着干。
甚至有些还指望能在这次亲征中,得以结识公主,盼着日后好升官呢。
基于这些重重原因,各地郡守收到她的信之后,都会把此事重视起来,不给大月人任何机会。
安排好种种,林依才一身疲惫的回到客栈,冥翼还在睡着,先前上的药起了作用,他身上的伤好了不少,但是依旧脸色苍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现在已经到了下午了,乌口的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开始做饭了,外面有为了一点粮食而吵吵闹闹的百姓,高处还有当地工匠修补屋顶的身影,战争后的这一切,平静的几乎美好。
许是她实在太累了,许是这渺渺炊烟让她感觉到了心安,她就这么杵在冥翼旁边,囫囵睡了一觉。
她梦到了以前的一些事。
那天她好像在家里和老爷子吵了架,一怒之下跑出了家门,独自一人去了那片荒地上,坐在枯草堆里,对着天边红红的夕阳发呆。
那双眼睛已经气得通红,但是那泪水就是在眼眶中倔强的打着转,死活不肯落下来。
似乎就是她这副模样,把身后的那个邻居看笑了。
林依别过脸去,不想看见任何人。
但那人偏偏没有眼力见,看不出她的情绪,在她旁边坐下了。
他嘴里咔嚓咔嚓的嚼着什么东西,半响后把那东西递给林依,问:“吃么?”
林依低头一看,那是甑糕,做得很精致,像古装剧里的东西。
她本以为,这么漂亮的东西,可能就是徒有其表,并不好吃。
她虽不挑食,但是遇着好看的东西,尤其是吃的,还是没有什么抵抗力,便从那人的手中接过甑糕,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
谁知那东西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酥脆回香,实在是好吃极了。
看见她吃的上瘾,背后那人开心的笑了,他说:“好吃吧!”
他似乎知道林依的性子,知道这人不会回答他,便自顾自的说着:“你这丫头,喜欢什么想吃什么都藏在心里,可真难猜。”
“还好啊,在那之前,我找了低语楼的厨子,学会做了这个,还能在你不开心的时候哄一哄,不然啊,我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依生生憋回了自己的泪水,现在眼睛火辣辣的疼,说话也不甚好听:“谁要你哄。”
那人倒也没有和她争辩,说:“好好好,不哄不哄,是我想吃这甑糕,便做了,顺带给你尝一尝,可以了吧?”
林依知道自己这些在家里面的情绪不该带给他,方才那一句,已经是非常失礼了,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在面对这个没有比她大多少的邻居时,她都会很放松,放松到......
她可以放下所有的心房,从那种冷冰冰不苟言笑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她也可以不是老爷子逼迫下苦苦练功十全十美的孙女,而是会哭会笑,有喜欢有情感的她自己。
梦中的一切都显得不切实际,她皱着的眉头还没有松开,这几日怎么总是频繁的想起那个邻居来,是和......她忘记掉的那些事情有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