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散了。
但那回音好像还黏在耳朵里。
中心广场安静得吓人。
血腥味混着早晨的冷风，吸进去，肺里都沉甸甸的。
路过的人都低着头，走得飞快。
说话声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
生怕惹上什么。
安全区看着是平静下来了。
巡逻队的靴子声还是那么响。
可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只是面上的。
水底下，暗流涌动。
张凡心里清楚。
杀了区长那伙人，只是把最大的脓包挤破了。
根还没除干净。
藏得深的，牵扯广的，得慢慢来。
这场清洗，才刚开了个头。
临时指挥部，光线有点暗。
林婉清站在桌子前，人看着很累，但腰杆挺得笔直。
“区长经营多年，这里头水深得很。”
张凡手指敲了敲地图。
“别再出岔子。”
林婉清嘴唇动了动。
“我来。我多少了解些人和事。林家以前的关系，还能用上一点。”
她声音不高。
“会处理干净，不闹大。”
张凡没马上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点了下头。
“注意安全。”
接下来几天，林婉清埋在成堆的旧档案里。
她翻查记录，核对名单，动用了些快被人忘了的林家旧关系。
最后，一份名单放在了张凡桌上。
名单上的人，跟张凡想的差不多。
几个跟前区长走得近的。
没抓到他们直接参与的把柄，但出事那会儿，这些人态度不清不楚，小动作不少。
这些就是钉子，得拔。
副官凑过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头儿？”
张凡摇摇头。
“现在动他们，动静太大。人心刚稳一点，不能再吓。”
他想了想。
“先稳住他们，给点甜头，让他们以为没事了。”
他声音冷下来。
“暗地里，派信得过的人，给我盯死了！二十四小时换班盯！我看他们尾巴能藏多久！”
清洗内部，也要抓紧建立自己的班底。
张凡需要靠得住、能干事的人。
之前顶住压力的，作战勇敢的，他都记着。
原巡逻队副队长李虎就是其中一个。
三十多岁，话不多，打仗是把好手，对兄弟也讲义气，下面人缘不错。
张凡直接把李虎叫来。
“从今天起，你就是卫戍队长，安全区的防务治安，都归你管。”
李虎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张黑脸上，又是惊讶又是激动，憋了半天，猛地挺直腰板，嗓子都喊劈了：“保证完成任务！”
林婉清带来的不止是情报。
她私下藏着的技术人员和设备，现在全用上了。
一套新的指挥通讯系统很快搭起来，信号好了，不容易被干扰，消息传递快多了。
物资仓库也改了规矩。
进出库都要登记、审批，一道道卡着，以前那些漏子堵了不少。
夜深了。
指挥部只剩下张凡。
他闭上眼，意识沉下去。
冰冷的面板在脑子里出现——【氪命模拟器】。
这玩意儿不光能模拟变强，还能看透人心。
他把那几个重点怀疑对象的资料输进去，设定了压力场景。
【模拟目标：后勤仓库主管，王某。】
【情境设定：安全区物资极度短缺，外部威胁加剧。】
【推演结果：第七日，王某尝试联络外部黑市，意图转移仓库药品……】
意识回来。
张凡慢慢吐了口气。
王某……他有点印象，一个看起来挺老实的中年人。
居然……
他没动声色。
拿起通讯器，接通李虎的加密频道。
“李虎，派几个绝对靠得住的人，给我盯死后勤仓库，还有那个主管王某。二十四小时不能断，有任何不对劲，马上报给我。”
挂了通讯。
那个王某。
看着老实巴交。
呵。
张凡心里冷笑。
他倒要看看，这个饵，够不够肥。
夜很深。
安全区大部分地方都睡了。
只有巡逻队的靴子踩在地上的闷响，一下，又一下。
听着让人心安，又有点慌。
后勤仓库的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几条黑影钻出来，推着板车。
动作很轻，可轮子压过地上碎石子的声音，还是藏不住。
王某也在里面，缩着脖子，但那股子紧张又贪婪的劲儿，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他们没走多远。
唰——！
几道手电筒的强光猛地亮起，把那几条黑影钉在原地。
“不许动！东西放下！”
是李虎的声音，冷冰冰的。
他身后，一排黑黢黢的枪口对着他们。
哐当！
有人吓得手一松，板车翻了。
箱子摔开。
白色的绷带，一排排的抗生素，还有……崭新的步枪，黄澄澄的子弹。
手电光下，晃眼得很。
王某腿一软，直接就趴地上了。
人赃俱获，这下没跑了。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刺眼。
王某没硬撑多久，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硬撑。
“我……我就是一时糊涂！”
“我看老区长倒台了，新来的张……张指挥，您又是刚来。”
“我就想着，捞点好处，以后……以后日子好过点。”
他不是“影先生”的人，也没胆子敢去通敌。
他就是觉得，天要塌了，想趁机捞点好处。
发国难财，这老套路了。
第二天，中心广场。
这次没搞公审大会，动静小了很多。
但是王某和他那几个同伙，还是被押过来了。
张凡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出来，不大，但是很清楚。
“盗窃公共物资，破坏安全区秩序……”
“……剥夺一切待遇，判处强制劳动改造。”
没枪毙。
但是看着王某他们，像死人一样被拖下去，围观的人群里，不少原本有小心思的家伙，后背都冒凉气。
杀鸡儆猴，鸡不一定要死。
让他们活着，让大家看着，更能警告某些人——别伸手，伸手就抓你。
这位新来的张指挥，手腕真够狠，又稳，眼里不揉沙子。
晚上。
林婉清来找张凡。
她看着有点累，但是精神还行。
“张凡。”
“王某的事，处理得不错，干净利索。”
“不过……”她停了一下。
“一直这么高压，下面的人，心里会越来越怕。”
“现在不安分的，清理得差不多了。”
“是不是……可以稍微缓一下？”
“给点甜头？”
张凡没马上回答。
他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零零星星的灯光。
那是安全区还活着的证明。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嗯，光靠吓唬不行。”
“你有什么主意？”
林婉清的建议，很快变成了具体的命令。
抚恤金提高了，特别是那些战斗中失去亲人、失去劳动力的家庭，优先给吃的，优先安排安全的住处。
会盖房子，会修东西的幸存者，组织起来，成立工程队。
每天干完活，能多领一份吃的。
虽然不多，但是末世里，这就是希望。
安全区外面，多了很多哨兵，巡逻队也更勤快了。
枪声少了，锤子敲打的声音，焊接的声音，人们小声说话的声音，慢慢多了起来。
死气沉沉的气氛，总算散了一些。
抱怨的人少了，干活的人多了。
安全区像生病刚好的人，还很虚弱，但是开始慢慢好起来了。
张凡站在指挥部，看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安全区。
他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外面，“影先生”还躲在暗处，随时可能跳出来。
更远的地方，是数不清的丧尸，还有变异的怪物。
内部，人心暂时稳住了，但是裂痕还在。
最要命的，是物资。
吃的，药，子弹……每样东西都在快速消耗。
【内部稳定提升，指挥效率提高，资源缺口正在扩大……】
脑子里，冰冷的声音又来了，像一盆冷水。
这条路，果然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