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独目刺穿洞壁时,石隙间流淌的并非暗河,而是凝成丝线的青铜颤音。三人踏入幽窟的刹那,洞顶垂落的钟乳石突然共振,音波凝成实体化的刃网,将吴刚的机械臂削出无数细痕。齿轮出的火星点燃音波,爆开的火焰中竟传出三十年前乐师被绞碎喉骨时的绝唱——每个音符都蚀刻着吉巫被音刃凌迟的未来残影。
窟底深处传来编钟的轰鸣。石壁突然翻卷成共鸣腔,内层密布青铜簧片,每片簧舌都震颤出修隐剜目那日的真实音律——巫祝的骨锥并非刺入眼眶,而是敲击他后颅的星砂共鸣腔。吉巫的断尾扫过簧片,冰晶蜈蚣的残肢触及音波的刹那,整座幽窟突然倒错音阶——三人坠入由青铜编钟垒砌的螺旋音阶,钟体内悬挂的乐师干尸正将吴刚的齿轮改造成音锤。
“是蚀音。”吴刚扯断被音波锈蚀的齿轮,金属碎屑洒向钟体。碎屑触及青铜的瞬间,万千编钟突然齐鸣——音浪凝成带刺的囚笼,笼柱表面浮动的音纹正将吉巫的皮肤蚀出五线谱状的血痕。修隐的黑刃劈开音笼,刀刃吸收的震颤却使刀身增生出簧片状凸起,每片凸起都回放着巫祝调试星砂共鸣频率时的密语。
音阶尽头升起青铜乐台。台面悬浮的女童残躯右眼流淌着音波凝成的星砂,左臂缠绕的青铜音叉正将吉巫的冰晶蜈蚣拽向共鸣节点。台底突然透明化,露出内部沸腾的音蚀熔炉——炉心漂浮着吴刚被熔化的机械心脏,燃料竟是混着乐师残魄的青铜音渣。
吉巫的蛊纹在喉间暴突。冰晶蜈蚣撕开她的下颌钻出,通体流转着音波光泽,口器咬向乐台的刹那,编钟突然分离成音刃飓风。修隐的黑刃刺入女童右眼,刀刃搅动的星砂却使右臂音波化——皮肤表面暴长出青铜音纹,掌心裂开的肉洞喷出巫祝调试音律时的最后指令:“蚀音……终成绝响……”
乐台突然炸裂。音刃凝成带棱的暴雨,吴刚的胸腔被洞穿,裸露的星砂胚胎已长出女童的完整声带。那声带震颤的刹那,吉巫的耳膜爆出血雾,冰晶蜈蚣在失聪前自毁,极寒与音波对撞的强光中,三人窥见终极真相:女童的真身是上古乐师炼制的活体共鸣器,所有轮回不过是她为调试完美音律所做的残酷实验。
幽窟在此刻共振。石壁剥离成飞旋的音符,吉巫的脊椎被蚀出七个音孔,喷涌的蛊血在空中凝成残缺的乐章。吴刚的残躯暴起,扯断被音波同化的左腿,将过载的机械心脏塞入乐台裂缝——爆炸的冲击波将音阶撕成两半,也震碎了修隐半音波化的右臂。
三人跌落在青铜编钟的残骸上。修隐的独目已成溃烂的共鸣腔,吉巫的下颌裸露着蜈蚣啃噬的孔洞,吴刚的胸腔空荡,机械残骸嵌着半枚女童喉骨。音波在此刻凝成新卦象:百里外的古琴冢深处,女童的真身正从青铜弦上重塑,她的右眼跳动着音纹星砂,左臂缠绕的音叉已将吉巫的命线拽入无声地狱。
残钟阴影中,半具身裹乐谱的琴师尸骸突然抽搐。干枯的指尖扫过琴弦,震出带血的古调:“她在调校毁灭……”尾音未落,尸身便被地底钻出的青铜弦绞成碎片。三人仰头望去,幽窟穹顶正在坍缩——坠落的不是石块,而是无数裹着怨魄的音符,每个音符炸裂的瞬间,都传出修隐被音波蚀穿颅腔时脑髓沸腾的嘶鸣。
女童的嗤笑从断裂的琴弦中渗出。她的半具躯壳突然暴长,音叉不再是青铜质地,而是由修隐被腐蚀的魂魄凝成的蚀音波。声浪扫过的刹那,虚空裂开万千条频率裂缝——吉巫的蛊虫正被倒流的音阶改造成共鸣体,吴刚的机械残躯熔成女童重生的调音器,而修隐的独目已成幽窟窥探天律的瞳孔。
音蚀在此刻沸腾。乐台底部裂开无底音渊,青铜弦凝成的触须将三人拖向频率裂隙。下坠的瞬间,修隐的左手插入自己溃烂的右眼——抠出的音波星砂混着脓血凝成逆刃,刺入女童声带的刹那,所有音律诡异地归于寂静。黑暗吞没一切的瞬间,音渊最深处亮起一抹原始律动——那是先民刻在龟甲上的第一支乐曲,此刻正因音蚀失控而发出崩解前的哀鸣。
吴刚的残躯突然解体。所有齿轮凝成音符状的流星,将女童的重生祭坛钉死在古琴冢中央。吉巫用最后的气力撕开完全共鸣化的胸腔,露出心脏位置跳动的蛊虫本源——那已不是冰晶蜈蚣,而是一条缠绕着青铜音纹的蚀音蛹。
当最后一缕残音消散,三人跌落在真实的焦土上。修隐的独目已成溃散的音涡,吉巫的胸腔裸露着蛹虫啃噬的腔道,吴刚的残躯散落成满地青铜音叉。焦土中央的祭坛上,女童未完成的重生躯壳正在碳化,她的右眼窟窿里插着那支逆刃,刃身浮现连音波都无法侵蚀的古老律符:“大音希声。”
五十里外的荒村戏台边,一名盲眼琴师正在调试弦索。他的机械耳蜗——共鸣腔内,一粒星砂正随着残破的古调悄然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