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传来的灼烧感直窜天灵盖，我触电般缩回手。
那些歪斜的凿痕仿佛活过来似的，在暮色里扭成无数条黑蜈蚣。
黎婉的银簪突然\"叮\"地撞在石壁上，北斗倒影碎成七道流光钻进我的靴底。
\"当家的，这石头怕是吃人。\"陈二狗用刀鞘戳了戳断龙石，青钢刀鞘瞬间蒙上白霜。
我盯着杵头挂着的冰晶，突然想起昨夜篝火旁，黎婉用这冰晶串成的发饰给我束发时说的话：\"师父说这是昆仑山万年玄冰，遇到杀气就会泛蓝。\"
此刻那抹幽蓝正顺着锁链向下蔓延。
\"列阵！\"我反手抽出真武剑，剑穗上的铜钱叮当乱响。
三十六个武当弟子应声结成九宫八卦阵，可阵型刚成，宋远桥就呕出半口黑血，染红了达摩院首座的鎏金牌匾碎片。
东南方传来枯枝断裂声，九道黑影踩着松针从天而降。
为首那人肩上蹲着只独眼山魈，腰间别着七把弯月短刀，刀柄上刻的饕餮纹让我眼皮一跳——这正是上个月在襄阳劫走朝廷贡米的\"九头蛇\"悍匪。
\"武当的牛鼻子听着！\"山魈突然口吐人言，爪子拍得弯刀嗡嗡作响，\"留下《太极十三式》剑谱，饶你们全尸！\"
我余光瞥见黎婉正用银簪在松树干上刻北斗纹路，突然计上心头。\"剑谱在掌门身上。\"我故意踉跄着退到宋远桥身边，他道袍下的《道德经》硬壳书角硌得我手心生疼。
九个强盗果然齐刷刷扑来，独眼山魈的利爪直取宋远桥咽喉。
就在腥风扑面刹那，我猛地掀开道袍，露出昨夜用朱砂画满整本《道德经》的降魔符咒。
山魈惨叫一声炸成血雾，漫天腥臭里，强盗头子的弯刀已劈到我面门。
\"青书接剑！\"黎婉突然甩来她的冰魄银簪。
簪子与弯刀相撞时爆出三尺冰棱，将对方右手冻在刀柄上。
我趁机剑走偏锋，真武剑擦着他耳畔刺入身后松树，树洞里突然飞出十七八只灌满松脂的毒蜂。
\"是岭南的杀人蜂！\"有个强盗尖叫着拍打脖颈，转眼整张脸肿成猪肝色。
我趁机拽着黎婉滚进灌木丛，她发间的冰晶在黑暗中亮如星子：\"东南巽位，断龙石三丈高处有裂缝。\"
我们摸黑绕到巨石背面时，月光正好照在那道裂缝上。
裂缝里嵌着半截降魔杵，杵身上密密麻麻刻着梵文，仔细看去竟是《楞严经》的镇魔篇。
黎婉的银簪突然自动飞起，在经文上点出七个孔洞，每个孔洞都渗出带着檀香味的血珠。
\"这是少林高僧的佛血封印。\"我沾了点血抹在眼皮上，顿时看见巨石内部盘踞着黑雾凝成的魔像。
那魔像的右手缺了三根手指，断口处闪着与宋远桥伤口同样的青黑。
突然，西北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二十多个举着火把的强盗正在逼近，领头那个扛着柄九环鬼头刀，刀背上串着七颗舍利子——正是三年前血洗峨眉的\"血罗汉\"。
\"宋掌门好算计。\"血罗汉的刀尖挑起块带血的武当腰牌，\"用假剑谱引开我九弟，却把真货藏在这石头里？\"
我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那腰牌分明是今早失踪的外门弟子王铁柱的，而此刻他正缩在队伍最后面，右手小指上还沾着松脂——方才放毒蜂的果然有内鬼。
黎婉突然捏碎冰晶，寒气在我们周身凝成雾障。
我借着雾气贴近巨石，发现那些梵文血珠正在缓缓流动，连起来竟是半幅武当山真武大殿的布局图。
当北斗七星倒影与图中紫薇位重合时，降魔杵突然自动旋转半圈，露出个巴掌大的太极阴阳鱼凹槽。
\"接着！\"我把真武剑抛给黎婉，反手掏出怀里的掌门铁牌按进凹槽。
地面猛然震动，巨石裂缝中射出万道金光，隐约听见三十六尊罗汉齐声诵经。
血罗汉的鬼头刀突然自燃，七颗舍利子炸成齑粉。
\"是达摩洞的伏魔阵！\"强盗们抱头鼠窜。
我趁机拽着黎婉跃上松树顶，看见整块断龙石正在缓缓下沉，石底露出条幽深的地道，地道壁上每隔七步就嵌着颗冰晶，与黎婉发饰的玄冰共鸣出湛蓝光晕。
宋远桥突然在阵中长啸一声，原本泛黑的伤口迸出金芒，木鱼槌残片被逼出体外，在半空化成朵金色莲花。
莲花中心飘落张字条，上面是空智大师的笔迹：\"魔由心生，破局在坎。\"
我望向地道深处若隐若现的冰晶之路，耳畔忽然响起今晨真武大帝塑像上那颗将落未落的露水坠地声。
黎婉的银簪自动指向地道某处，簪头凝结的冰花渐渐显出峨眉金顶的轮廓。
松脂燃烧的焦臭味混着冰晶的寒气钻进鼻孔，我单膝跪在冰晶铺就的台阶上，真武剑的穗子还在滴着血珠。
地道入口处传来\"扑通\"一声，血罗汉的九环鬼头刀斜插在青砖缝里，刀柄上最后一颗舍利子正冒着青烟。
\"坎位三寸，踏天权！\"我冲阵中高喊。
三个外门弟子应声将强盗逼到冰晶最密集处，玄冰遇血瞬间凝成冰牢——这是今早黎婉教他们的七星锁妖阵。
王铁柱突然从树后窜出要跑，被陈二狗甩出的铁算盘砸中后腰，铜钱暗器\"咔嗒\"嵌进他右手小指，那截沾着松脂的手指顿时冻成冰棍。
\"掌门的毒......\"黎婉突然扯我衣袖。
我回头看见宋远桥道袍上的金莲虚影正在消散，他掌心托着的木鱼碎片突然\"咔嚓\"裂成两半，露出半枚刻着\"卍\"字的青铜钥匙。
地道里突然卷出阵阴风，三十六颗冰晶同时发出蜂鸣。
我抄起钥匙掷向空中，真武剑划出的太极图刚好接住下坠的钥匙。
当阴阳鱼咬合瞬间，整条地道突然亮如白昼，冰晶映出七十二尊罗汉虚影，每个影子都在演练不同的少林绝技。
\"金刚伏魔圈！\"有个武当弟子惊呼。
只见虚空中降下十八道金色锁链，将残余的强盗捆成粽子。
陈二狗用铁算盘敲了敲锁链，铜钱叮当声中，那些强盗的兵器突然自行动起来，在冰面上拼出\"魔教当诛\"四个血字。
我正要去扶宋远桥，西北方突然传来木鱼声。
个灰袍僧人踏着松枝飘然而至，他右袖空荡荡的，左手托着的紫铜钵盂里盛着半碗发黑的雪水。
\"小僧慧明，奉空智师叔之命接引诸位。\"他说着突然咳嗽，钵盂里的雪水泛起猩红。
黎婉的银簪突然飞向僧人断臂处，簪头冰花绽放成曼陀罗形状——这是她独创的验毒手法。
\"三更天的雪水混了赤练蛇毒。\"黎婉指尖在冰花上轻点，\"大师可是从达摩洞西侧的千佛廊过来？\"僧人瞳孔微缩，袈裟无风自动：\"女施主如何得知？\"
我盯着他僧鞋边缘的紫泥，突然想起昨夜篝火旁听到的传闻。
少林后山的千佛廊每逢月圆，石雕瞳孔都会渗出这种带着朱砂味的紫泥——而今天正是十五。
\"魔教围攻少林七日，十八罗汉阵已破其六。\"慧明突然用钵盂底在冰面写字，冰晶折射出的光影里竟藏着少林地形图，\"昨夜子时，藏经阁地砖突然渗出黑血，七十二绝技的秘籍在书架上自行翻动......\"
他话未说完，黎婉突然拽着我滚向右侧。
一支淬毒袖箭擦着我耳畔飞过，钉入冰壁时溅起的毒液瞬间腐蚀出个骷髅图案。
王铁柱不知何时挣脱了冰牢，此刻正被陈二狗按在冰阶上，他后颈处赫然印着个血色手掌印——与宋远桥伤口的青黑如出一辙。
\"是玄冥神掌！\"宋远桥突然睁眼，掌风扫过王铁柱天灵盖，逼出团黑气。
那黑气在空中凝成鹤笔翁的虚影，冲我们阴笑三声后消散在冰晶光芒里。
黎婉突然抓住我手腕，她指尖的冰晶戒指正发烫：\"青书你看！\"顺着她目光望去，冰壁上的罗汉虚影不知何时变成了魔教妖人的模样，每个虚影心口都嵌着半片带血的银杏叶——正是峨眉派联络暗记。
\"小心！\"慧明突然甩出钵盂。
紫铜法器在空中与三枚透骨钉相撞，迸出的火星照亮了地道深处——二十多个黑衣刀客正踩着冰晶飞扑而来，他们刀柄上的骷髅头闪着磷火，分明是西域金刚门的标志。
我反手将真武剑插入冰面，剑气激得三十六颗冰晶齐鸣。
武当弟子们立刻变阵，九宫八卦阵化作两条阴阳鱼，将黑衣人卷入剑光织就的罗网。
陈二狗的铁算盘突然解体，一百零八枚铜钱暗器暴雨般射向敌人下盘，冰面上顿时绽开朵朵血梅。
\"巽位生风，震位雷鸣！\"我踩着冰晶跃至阵眼。
黎婉会意地将银簪抛向空中，簪子引动冰晶寒气，在黑衣人头顶凝成冰雷。
当第三道雷劈下时，最后个刀客的弯刀突然炸裂，刀身里飞出群赤眼蝙蝠——正是光明顶秘养的毒物。
\"接着！\"慧明突然将钵盂抛给我。
紫铜钵触手温热，内壁刻着的《心经》突然泛起金光。
我将钵盂倒扣按向冰面，佛光如涟漪般荡开，蝙蝠群撞上光壁的瞬间化作黑灰。
武当弟子们正要欢呼，我瞥见黎婉突然踉跄着扶住冰壁。
她发间的冰晶发饰碎了一半，残片在掌心凝成个\"危\"字——这是她卜卦时的凶兆。
\"宋掌门请看。\"慧明用独臂掀开袈裟，胸口赫然有道冒着黑气的刀伤，\"魔教用十香软筋散污染了山泉，空闻方丈他们......\"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吐血，血珠落在冰面上竟凝成个扭曲的\"叛\"字。
我突然想起真武大殿那尊流泪的神像。
昨夜子时，神像右手握着的龟蛇剑突然滴落红漆，在香案上汇成个\"内\"字——原来警示在此。
黎婉突然捏碎冰晶，寒气在我们脚下凝成八卦阵图。
她借着阵光在我掌心写字：\"少林有变，接应者眼珠转动比常人慢半拍。\"我心头一凛，想起慧明方才说话时，左眼瞳孔收缩的速度确实异于常人。
\"小心！\"宋远桥突然暴起，拂尘卷住慧明袭向我后心的匕首。
那匕首柄上嵌着的翡翠突然炸开，毒雾中飞出七只金翅蜈蚣。
黎婉的银簪在空中划出北斗七星，蜈蚣撞上星位瞬间自燃。
慧明突然撕开僧袍，胸口露出玄铁打造的护心镜。
镜面反射冰晶光芒，在地道顶部映出幅活点地图——每个光点都对应着少林要害位置，而藏经阁的位置正在剧烈颤动。
\"当家的，这秃驴身上有脂粉味！\"陈二狗突然大喊。
我这才注意到慧明僧鞋边缘沾着的不仅是紫泥，还有半片嫣红的花瓣——少室山这个季节根本不会有洛阳红！
黎婉的冰晶突然全部指向地道深处。
冰面开始震动，远处传来钟声，但那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似的发闷。
慧明突然诡笑一声，整个人如蜡像般融化在冰晶光芒里，只剩那件袈裟飘落在地，袖中掉出块刻着\"圆真\"二字的青铜腰牌。
\"是混元霹雳手成昆的人！\"我踩碎腰牌，拉起黎婉就往地道出口跑。
冰阶在脚下不断崩塌，身后传来巨石滚动声。
当我们冲出地道的刹那，山门方向突然传来声熟悉的虎啸——那是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气劲！
黎婉突然抓住我手腕，她指尖的冰晶正在疯狂旋转：\"青书，你听。\"夜风送来的除了打斗声，还有若有若无的玉磬清音，每一声都恰好落在北斗七星的位置上。
宋远桥突然按住我肩膀，他掌心的热度透过道袍传来：\"真武七截阵的起手式。\"我们同时望向山门，只见月光下的琉璃瓦上，七道身影正以奇怪的韵律移动，每一步都踏碎三块青砖——正是魔教在强行破阵！
陈二狗突然指着天空惊呼：\"当家的快看！\"只见十八颗血色孔明灯正从达摩洞方向升起，在夜空中摆成个巨大的卍字。
当最后一颗灯升至中天时，整个少室山突然地动山摇，山门处的打斗声戛然而止。
黎婉的银簪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碎成七枚冰锥，每枚冰锥都指向山门的不同方位。
我摸向怀中掌门铁牌，发现阴阳鱼图案不知何时变成了降魔杵形状，而牌面温度堪比烙铁。
\"乾坤倒转，真武临凡。\"宋远桥突然咬破指尖在剑身画符，真武剑发出龙吟之声，\"青书，该用那招了。\"他话音未落，山门处突然迸出万丈金光，七十二尊罗汉虚影拔地而起，又在瞬间被黑雾吞噬。
黎婉突然把什么塞进我掌心。
低头看时，是半块雕着并蒂莲的玉佩，与我们初见时她摔碎的那块严丝合缝。
她耳垂的冰晶坠子突然映出山门景象——朱漆大门正在渗出鲜血，门槛石上插着半截熟悉的拂尘，那是冲虚道长的随身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