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科夫调整着旋钮,耳机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德语广播:\"...冯·曼施坦因将军的坦克师已向罗斯托夫推进...\"
\"关掉它!\"安娜突然厉声道。雅科夫吓了一跳,连忙摘下耳机。
\"抱歉,我只是想找有没有加密信号...\"
安娜的指尖轻轻抚过文件边缘:\"我父亲教过我,真正的秘密从不通过无线电传递。它们藏在看似普通的会面中,藏在...\"
\"彼得保罗要塞。\"伊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走进来,带来一身雨水和火药的气息,\"朱可夫要见我,就在行动前一天。\"
安娜的显微镜载玻片\"叮\"的一声裂了。雅科夫开始神经质地咬指甲,发出令人烦躁的\"咔嗒\"声。
\"这是个陷阱。\"安娜最终说道,声音异常平静,\"他们知道文件在你手上。\"
伊万摇头:\"如果是这样,马卡罗夫早就把我拖进地下室了。不,朱可夫可能不知情...但斯大林...\"
说出领袖名字的瞬间,地下室仿佛更冷了。雅科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安娜递给他一杯水,水面映出三人扭曲的倒影。
\"我有个表兄在彼得保罗要塞当看守。\"雅科夫喘息着说,\"如果你们需要...\"
\"不。\"伊万打断他,\"已经死了太多人。\"他看向安娜,\"你也是,明天一早就申请调往莫斯科医院。\"
安娜的眼睛在煤油灯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金色:\"你以为我会走?\"
\"你必须走!\"伊万抓住她的肩膀,闻到她衣领上残留的血腥味,\"如果'莱茵黄金'真能结束战争...\"
\"然后呢?\"安娜甩开他的手,\"让另一个斯大林统治欧洲?你知道文件背面那行小字是什么吗?'对象:白色钢琴'——那是内务部对托洛茨基的代号!\"
伊万如遭雷击。托洛茨基——斯大林的头号政敌,1940年在墨西哥被暗杀。如果他还活着,或者他的支持者仍在活动...
雅科夫突然竖起手指:\"嘘!\"
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正沿着地下室的走廊接近。安娜迅速熄灭煤油灯,三人陷入黑暗。伊万拔出手枪,金属的冰冷触感此刻如此熟悉。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像骨折的脆响。
\"老鼠果然在这里打洞。\"马卡罗夫的声音比西伯利亚的寒风更刺骨。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出三人苍白的脸,\"真是感人的聚会——上尉、医生,还有...啊,犹太小子。\"
伊万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强光,看清马卡罗夫身后站着两名内务部士兵,冲锋枪的枪管闪着机油的光泽。
\"我们在分析德军密码。\"伊万平静地说,手指悄悄扣上扳机。
\"当然,当然。\"马卡罗夫笑了,露出烟熏黄的牙齿,\"就像你们分析出了'白色钢琴'?\"他转向安娜,\"米哈伊洛芙娜医生,或者我该称呼您...安娜·列昂尼多夫娜?您父亲在1937年的审讯中可说了不少有趣的事。\"
安娜的脸色变得惨白。伊万突然明白了她为何精通密码学——那不是医学院能教的知识。
马卡罗夫向前一步,古龙水混合着伏特加的气味扑面而来:\"把文件交出来,或许你们能赶上布琼尼的部队——在德国的战俘营里。\"
伊万知道,这是最后的选择时刻。他看向安娜,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雅科夫则死死盯着文件,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计算最后的密码。
夜幕低垂,潮湿的空气像一层无形的纱笼罩着这座废弃的工厂。伊万蹲伏在昏暗的地下室中,他的手指紧握着腰间的马卡罗夫手枪,耳畔是滴答作响的水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霉菌交织的气息,鼻腔里充斥着腐朽的味道,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刺痛感。他的舌头舔过干燥的嘴唇,心中却充满疑惑——为什么会有枪声?
第一声枪响突如其来,打破了地下室的寂静。伊万猛地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颗子弹已经呼啸而来,穿透了空气,直击目标。他惊讶地发现,这并不是自己扣动扳机发出的声音!他迅速抬头,目光扫向四周,却什么也没看到。就在这一瞬间,耳边再次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他下意识地侧身躲避,但为时已晚。一颗子弹从马卡罗夫身后射入,正中他的咽喉。
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染红了他的衣领,也溅到了不远处的显微镜上。那鲜红的颜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妖艳,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伊万瞪大眼睛,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声。他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生命之火渐渐熄灭。
站在走廊阴影里的男人缓缓走出,手中tt手枪冒出袅袅青烟。他穿着深灰色风衣,脸上戴着一副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的声音低沉而熟悉:“我想你们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同志们。”
这个声音让伊万的同伴们心头一震。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随即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你是谁?”有人颤抖着问道。
“一个局外人。”男人冷笑一声,“不过现在,我倒是成了你们唯一的希望。”
那天晚上,寒冷的北风卷着枯叶在街道上翻滚。远处传来的枪炮声此起彼伏,像是战争的号角,又像是命运的催促。男人独自坐在一间简陋的小屋里,面前摆着一台老旧的收音机。他转动旋钮,试图捕捉最新的消息。忽然,一阵急促的广播打断了他的思绪:
“09月25日,他确认了日本不会出兵苏联,便下令将部署在远东的部队,半数调往莫斯科周围的防线……”
男人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苦涩的滋味让他皱了皱眉。窗外的天空早已漆黑一片,只有偶尔划过的闪电照亮了天际。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远方隐约可见的灯火。
“朱可夫放弃了列宁格勒,取得了莫斯科城内和周围部队的指挥权,还得到了威力强大的新式t-34坦克的支援。”收音机里继续播报着。
男人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低声喃喃道:“战争总是这样,不断改变,却又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