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希和汉斯匍匐在战壕里,泥土的腥味混着未爆弹药的硫磺味钻入鼻腔。无线电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德语通讯:
“……迈科普准备就绪……等待元首命令……”
埃里希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还有八天。”
汉斯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指向战壕另一端——一个穿苏军制服的士兵正无声地倒下,脖颈上插着一支羽箭。
“游击队。”汉斯呼吸急促,“捷克人。”
阴影中,几个身影如幽灵般掠过。其中一人弯腰捡起死去苏兵的步枪,月光照亮他袖口的徽章——一把染血的短剑,下方绣着“为了海德里希”的捷克文。
埃里希的血液瞬间冻结。
“英国训练的捷克特工。”汉斯耳语,“他们上个月刺杀了海德里希——现在,他们来杀希特勒的‘雪绒花’了。”
克劳斯医生的实验室建在一座废弃的炼油厂内,钢铁管道上爬满蓝色菌丝,像某种邪恶的神经网络。埃里希和汉斯撬开通风管道时,腐臭味扑面而来——那是几十具半溶解的尸体,菌丝从他们的眼眶和口腔中蓬勃生长,在黑暗中发出幽蓝的荧光。
实验室中央,克劳斯正调试着那台脉冲发生器,他的单片眼镜反射着仪器的冷光。
“啊,埃里希。”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像毒蛇滑过冰面,“玛格丽特说你一定会来。”
埃里希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后心。
“关闭它。”
克劳斯轻笑,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方。
“太迟了。元首已经下令,明早六点,整个高加索的感染者都会醒来。”他转身,露出疯狂的笑容,“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雪绒花’的原始菌株,是斯大林1937年在大清洗中处死的生物学家留下的。”
通风管突然爆裂,捷克特工如猎豹般跃下,弩箭破空的尖啸划过埃里希的耳际——但克劳斯更快,他侧身闪避,同时按下了按钮。
脉冲发生器发出刺耳的蜂鸣,所有菌丝在同一秒亮起,像被点燃的导火索。
汉斯扑向机器,却在半空中僵住——他的瞳孔开始扩散,脖颈浮现出蛛网状的蓝色血管。
“汉斯!”埃里希嘶吼。
记者缓缓倒下,嘴角却扯出一丝笑。
“埃里希……”他咳出蓝色的血沫,“传单……背面……”
埃里希颤抖着掏出那张“白玫瑰”传单,翻到背面——
“频率4.7mhz,持续时间9秒,可逆转激活。”
他猛地抬头,看向脉冲发生器。
还剩五秒。
当苏军的t-34坦克冲入迈科普时,德军已经溃不成军。埃里希站在炼油厂的屋顶,看着朝阳将东方的天空染成血色。
他的脚下,克劳斯的尸体浸泡在原油里,蓝色菌丝正贪婪地吞噬着这位“雪绒花”之父。而那台脉冲发生器——如今只剩下焦黑的残骸。
汉斯的呢帽被风吹落,翻滚着坠入油田。传单的最后一行字在埃里希脑海中回荡:
“当雪绒花凋零时,请记住我们曾绽放。”
远处,列宁格勒的天空仍被燃烧弹点亮,而柏林的火风暴才刚刚开始。
黎明前的列宁格勒,天空被燃烧弹染成病态的橘红色。埃里希站在涅瓦河畔,冰冷的河水裹挟着碎冰与灰烬从他脚边流过,刺骨的寒意渗入骨髓。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木头味、融化的沥青味,还有更深处——腐烂的、被饥饿与寒冷夺去生命的躯体散发出的甜腥气。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泛黄的传单,汉斯最后的遗言在纸背微微发亮:
“4.7mhz,9秒。”
远处,苏军的防空炮仍在轰鸣,但德军的轰炸机群已经远去,只留下城市在余火中喘息。
“你该走了。”
叶卡捷琳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沙哑而疲惫。她裹着一件沾满油污的军大衣,脸颊凹陷,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燃烧的蓝火。
“克劳斯死了,‘雪绒花’的引爆器毁了,但菌株还在。”埃里希没有回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传单边缘,“它会继续扩散,直到……”
“直到有人找到真正的解药。”叶卡捷琳娜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制徽章——上面刻着一朵被剑刺穿的白玫瑰,“汉斯不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风突然变得猛烈,卷起河岸的积雪,拍打在埃里希脸上,细碎的冰晶像刀割一般。他眯起眼,远处的天穹下,德军的装甲列车正缓缓驶向南方——斯大林格勒的方向。
白宫的会议室里,雪茄的烟雾在吊灯下盘旋,混合着皮革沙发和墨水的气味。罗斯福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轮椅扶手,目光穿过窗户,落在远处波托马克河闪烁的波光上。
“斯大林需要第二战场。”丘吉尔的声音低沉,带着威士忌的醇厚和疲惫,“但我们现在给不了。”
罗斯福的视线回到桌上的地图——北非的沙漠、地中海的蔚蓝、以及东欧那片被鲜血浸透的焦土。
“火炬行动。”他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像叹息,“我们拿下北非,然后——”
“然后希特勒会把所有怒火倾泻在斯大林格勒。”丘吉尔打断他,雪茄的灰烬掉在地图上,像一座微型火山喷发,“但我们必须这么做。”
窗外,一只知更鸟落在窗台上,歪头看着室内的两个男人。它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橙红,宛如列宁格勒燃烧的天空。
东条英机的指尖划过中南半岛的地图,纸张的触感干燥而脆弱,像是一碰就会碎裂。檀香山的海风从敞开的窗户涌入,带着咸腥和热带花朵的甜腻。
“美国人不会让步。”他的副官低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东条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另一张照片上——珍珠港的舰队,整齐地停泊在碧蓝的海水中,阳光在钢铁舰身上跳跃,刺目得几乎让人流泪。
“他们以为禁运能勒死我们。”他最终开口,声音像是磨碎的砂石,“那就让他们看看,被勒死的人会怎么挣扎。”
桌上的茶已经冷了,苦涩的茶香混着墨汁和汗水的气味,在闷热的房间里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