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晚霞余晖散尽,街道两侧商铺前纷纷亮起了灯笼,灯影幢幢。
齐铁嘴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两枚天眷通宝。
立于他身侧的伙计眼见天色已晚,可自家爷却没有收摊的打算,不由凑到跟前,“八爷您饿不饿,用不用小的给您去买上一份辣子粉,前面新开了家,特别......”
齐铁嘴斜眼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伙计顿时闭了嘴,挤出个尴尬的笑来。
“倒是我思虑不周了,你们跟我这个仙人独行不一样,有家有口,一会我这还有位稀客,你们先回吧,不必管我。”
伙计摸了摸头,笑嘻嘻恭维:“小的是祖上积德,才能跟了八爷您这么宽宥的人,小的给您去堂口唤齐二出来陪您可好?”
齐铁嘴失笑,状若不耐:“滚滚滚,爷要什么人陪?”
伙计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麻溜‘滚’了。
齐铁嘴看着直摇头,不由感慨:“齐家这代的伙计,唉!世风日下......”
哐当——
不等他感慨完,整个摊子都是一颤,一声闷响,惊得他手里天眷通宝都落了地。
齐铁嘴赶紧起身绕过算命摊子,只见一名身量纤细柔弱,侧颜清丽妩媚的女子浑身颤抖地倒在摊前,此刻正在地上无助地摸索着什么。
他定睛一瞧,脚边有着一根木棍,原来这竟是个盲女。他赶紧俯身拾起木棍再将人扶起,“姑娘您可......”
然齐铁嘴话未说完,就瞧见这‘盲女’起身后,身高竟与他一般无二,而且在旁侧商铺的灯笼光氤氲下,‘盲女’纤细雪白的脖颈上有颗明显凸起......
这哪里是什么貌美盲女,分明是个雌雄莫辨的美青年。
齐铁嘴将人扶稳,有些尴尬道:“是我这摊子挡了路,你可无碍?”
谁曾想青年靠在他身上,握着他的手展露笑颜,声音清清润润:“是我这个瞎子不好,冲撞了您,您不怪罪就好。”
齐铁嘴倒是被弄得了个红脸,手收回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得耐着性子继续问:“小兄弟出门在外,身边可有跟着人?我瞧你不似长硰城中人?可是与家人失散?”
青年闻言,本就朦胧的眸子,更是暗淡无光,微垂着头,“原是同哥哥一起来的这,我眼睛不好,哥哥走的快了些,就怎么也寻不到了......”
听着青年声音一下子低落至此,齐铁嘴目光一凝,青年脖颈处竟有明显青紫淤痕,再加青年神情惶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不由升起怜悯。
可随着怜悯一起的还有一丝怪异的违和,直觉告诉他这柔弱无害的青年有些古怪......
江落几乎要压制不住喉咙里的笑意,他握着齐铁嘴的手,声音低微:“您,您是长硰城中人,您可知齐铁嘴齐八爷?”
齐铁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凌厉,他扶着青年坐到对面,嗓音依旧温和:“在下便是齐铁嘴,你有什么事吗?”
江落没有丝毫意外,嗓音轻柔的可怕:“素来听闻齐八爷您博闻强记,更有神算子之称,一卦更是千金难求,算与不算都要看您心意。”
齐铁嘴面上温和尽数退去,只待青年下文。
“我瞧着八爷您不像沽名钓誉的江湖骗子,不如八爷您算上一卦,我来此的目的是为何?”
齐铁嘴坐回原位,语气冷淡:“人来人往,不过为求己身所无,你想求什么,与我何干?”
然而突然间,青年抬起那双黑眸,整个人怪异地警觉起来,就好像一只一直慵懒颓丧的猫忽地弓起身子般。
他探着身子逼近齐铁嘴,在齐铁嘴惊疑的眼神下,青年伶仃纤细的手却十分轻浮地摸上他的脸。
“齐八爷莫不是我这瞎子瞧错了人,您也是个坏心眼的江湖骗子?”
齐铁嘴心下一惊,拧眉以对,自从他得了城主府张大佛爷的庇护,在这长硰城许久未有不长眼的人来招惹。
可眼前青年明显是个不懂事的主。
他抬手按住青年的手,想要挪开,却被另一只手死死握住。
“八爷别动,让我好好瞧一瞧,您长什么样。”
江落指尖暧昧划过齐铁嘴的眉眼,鼻梁,甚至是唇角,感受到他不善的眼神,黏腻的声音在舌尖萦绕。
“齐八爷端是一副好相貌,唇红齿白,清秀明媚,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温文如玉饱读诗书的白月光。”
齐铁嘴嘴角直抽,哪门子的戏文唱过这种话?不对!他现在是被调戏了吗?
齐铁嘴冷声道:“我念在你年纪尚浅,松开,现在离开,我不与你计较。”
江落闻言,嘴角弧度更深,也更加贴近他,掌心抚摸着他的脸,“八爷若是计较,要怎样同我计较?难不成要摸回来吗?那......您现在就摸吧......”
齐铁嘴神情裂开,任他年少成名经历奇闻异事,也他嬲的没遇到过这种事啊!
就在江落感觉到齐铁嘴浑身僵硬,打算再逗一逗时,他后领一下子被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