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性呼吸沉重。但也勉强压下心里那点旖旎心思，尽可能露出个和善的笑容，面上皱纹与胡茬挤在一块，试图维持下自己早就荡然无存的正面形象。
“啊当然，我们刚赶来这儿支援，孩子你的伤势严重，身上可是有什么保命的药剂？”
【啧，装，使劲装，错愕后上前关心伤势，或是直接带自己赶去城镇治疗，哪个不比问对方身上保命的东西要好。】
『没直接杀人夺宝，是增援将至有所顾忌，没法解释尸体伤势，那么来人是个白的，身世不俗，没法贿赂。』
那就只能试着拖一拖了。
“……对，是我的家里人给配的药。”
“原来如此，我有些好奇你的药剂，我家里也是医药世家的，能借我看看吗？”
泽逸双眸瞪大，眼里满是痛惜的看着那小孩倾倒药液在蘑蘑菇身上的动作，心疼的暗暗直呼浪费。
联盟建立后，加入其中的医药世家不少，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乔伊家族，联盟也从那些世家身上或多或少的薅了羊毛。
有的是药方典籍，有的是御三家精灵的优良后代。
泽逸本家姓墨羽，也是个医药世家。墨羽家主攻的人体免疫学相关的疫苗，但并不出名，也没有研发出一家独有的特殊药剂过。
他没能继承到多少祖上的医学天赋，本身的对战能力与之相比还要强些，这才在家里安排下加入的搜查官。
算是高不成低不就，也才因此他被家族推了出去当了乔伊家的赘婿，这才改姓乔伊。
身为内部人员，泽逸还算清楚目前市场上的伤药效果。由于旅行派训练家的高伤亡率，所有家族都在试图在这个便捷伤药领域啃下一块肉来。
宝可梦的伤药市场不缺创新，但给人类用的，必要时刻足够保命程度的那种伤药，却是没有的。
不然就是药效太强，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是强行榨取往后的生机，活了一时日后也会落下病根。
但这个孩子的药！他还从未见过效果如此之好的药过！！
就只是远远闻上一口，他都觉得因宿醉而迷糊的脑袋都清醒了几分。
再看看那孩子的伤口。这样的出血量以小孩的体质算来不说晕过去，至少也是虚弱的难以动弹，但他居然还能和自己搭话，还分出药液治疗那些宝可梦。
若是有了这药的药方。把它给乔伊…不不，直接交给墨羽，再以家族秘传为由发布，届时流到市场里，会有多少的暴利简直难以想象。
他的贡献在乔伊一族中定然能超过他的妻子。他也就不必再受她没日没夜唠叨身体的话，在族里也不用被人在背后耻笑成了赘婿……这也是大功一件！
只是想想，他好像就看见大笔大笔的金钱向他涌来，耳畔也传来族中长老肯定的幻听，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抱歉，我不知道方子，就算给你也没…”法复制。
“这不可能！你一定知道药方！！！专门的药剂定然需要特殊的器皿来装配，不说密闭至少也需消毒，以防药效的挥发！”
泽逸也不管本装出的和善面孔了。他青筋暴起，眼球中血丝密布，连手里的精灵球也不顾的扔在地上，整个人怒不可遏的看着只是平静注视着自己的小孩。
把药随随便便装在保温杯里，你当是泡茶吗？就算是泡茶也有讲究的好不好！
那只可能是现场调配没多久的药剂，才能有这样浓郁的药香！
这小娃娃把他当傻子不成？！
“你不把药给同是医者的同僚，却给那些宝可梦？！若是上交给联盟，那能救多少的人你知道吗！”
泽逸神色愤怒，用手指着瘫坐在地的小孩，带着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人的隐秘快感，得意的厉声呵斥起对方来。
闻言华悦神色一愣，面色恍惚有些出神……好熟悉，在什么时候也曾有人这么怒吼着对他说过这些话来着。
时间紧迫再加上这小孩油盐不进的模样。在极大的利益面前，泽逸怒向胆边生，竟是狞笑着点了点头，连声道好。
好，好得很，他是不能对那孩子下手——但不代表他不能对那些精灵下手！
“超能妙喵！”
那只青绵鸟是刚才抵抗的最激烈的一只，就算不是这小子的精灵，也至少是对那孩子有了追随的心思。
这样的精灵就算被他收服，日后的驯化也是困难重重，与药方带来的巨大利益相比不值一提。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等华悦听见尖锐的惊呼循声看去，青绵鸟已被超能妙喵用超能力束缚住，给拖到了那中年男性的手里。
泽逸从腰侧掏出匕首。抬手毫不留情刺进松软的羽毛翅膀中，反复搅动，又横向一切，将青绵鸟的小半边翅膀连肉带骨的削下。
肉块啪嗒掉落在地，血液浸染了般的羽毛，黏成一块不复曾经的蓬松轻盈，血块亦像黑泥般粘在华悦翠绿双眸中。
那声音极轻，他却觉得极重，像是被什么人重击了后脑，连绵的耳鸣都快生生把他给逼疯。
【华悦…华悦醒醒…】
小悦神情微变，立刻移动至华悦的视线中央，试图停下这段因过于相似的即视感带来的记忆冲击。
青绵鸟一族生来便喜爱唱歌，嗓音清脆悠扬。最是受贵族和音乐家喜爱，据说听到它的歌声，能让宝可梦和人都打起精神，充满干劲。
此刻那凄厉的嘶鸣，宛若用利爪刮蹭着黑板发出的高分贝噪音，刺得华悦头晕目眩，连双眸周围的眼部神经都隐隐作痛发酸。
『可是，他在哭…那孩子在哭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旁袖手旁观的岩勇都愣住了。
华悦立刻看向旁观的年轻人。翠绿双眸直盯着那搜查官，双眸瞪大得像是要撕裂眼角，眼神满是愤怒、谴责和难以置信，却又双唇微抿带着请求。
岩勇微愣，他立刻意识到：那孩子是在试着向自己求救。
在这种情况下也的确只有同为搜查官的自己，有那个身份和能力去试着制止队长的行为。
但……
他找错人了。
岩勇猛然攥紧手里的录音器，偏头躲过华悦的视线，无声的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这不是他的错，都是因为那孩子不肯把药给泽逸的错，没错就是这样……想让他出手，可谁又为他想过呢？
得罪了世家的搜查官，日后他又要怎么过？！
但这次不一样，泽逸虐待精灵，有了这份录音……他就手握了这家伙的把柄！就算分不得钱财，至少也能让自己的生活有所改善。
他不求药，却也因这药带来的间接利益而选择袖手旁观。
“是药方重要？还是宝可梦的命重要？！选吧——小娃娃！”
……
重重一锤落下，泽逸的话好似打碎了某种枷锁，也轰碎了最后的坚守。
\/华悦好似听见水晶碎裂的脆响。看见一人像块叉烧一样被挂在半空，那人嘁嘁嚓嚓的自言自语……
他想听听，那人究竟在说什么，能引得那些举着刀的人笑的如此畅快。\/
……
小悦身影开始闪烁。就如恐怖片导演对最终boss的出场铺垫般，他回眸看向神情癫狂的中年人，瞳孔泛起猩红的光点又被绿色镇压而下。
奇鲁莉安和独剑鞘也不好受，此刻受华悦的影响，也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来。
他们身上的能量以不正常的速度提升，精神与训练家的精神频率在此刻达成了高度共振，三者相互影响，气势如轮唱技能叠叠攀升。
在场的其他精灵皆满是戒备之色的看向华悦的方向，除了触及道馆门槛的个别未后退，其他都或多或少移动了身躯以掩盖自己的焦虑。
周围的一切都逐渐放慢，一切颜色都被漆黑吞没，只有泽逸挥舞匕首闪过的寒光格外刺目，只有心脏传来的抽痛尤为突出。
悲痛、愤怒、麻木……最后是满腔恨意。
……
\/那人的血滴在地面，血红色的荻花从中生长。
人们割下荻花，像牲畜进食般迫不及待将它塞入口中，嘴中喃喃自语，却又躬身向那人行着跪拜。
那人笑着，看着植物的根系从跪拜之人的嘴里冒出，与他们的肉体纠缠，与血管交融……最后汇集在一处，又开出漂亮的荻花来。
啊，他终于清楚了，那悬在空中的人为何而笑了，也知道那人说的什么了。
他说，他说——\/
……
在超能力即将抵达暴走的刻度线前，左手腕的秩序神印自主亮起，带着不容置噱的威严将其狠狠压下。
小悦的身影一阵卡顿，随后终于复归清晰，眼中的猩红也完全褪去，他眨巴着眼睛晃了晃脑袋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若辰的服务还算周全，上锁的记忆没那么容易打破，不然以华悦如今外强中干的心态，大抵是受不住的。
奇鲁莉安和独剑鞘也体力不支的瘫软在地，此刻正试图通过华悦的被动，重新平复体内能量的流动。
被强制拉高实力的感觉太过危险，若非及时止损，怕是会直接伤到他们的本源……
华悦神情恍惚又带着惊疑不定。他垂眸看向散发着浓郁生命能量的药液……盯着莹绿液体中的止血草，它那因吸了血，而开的格外艳丽的红色花瓣。
泽逸大笑着。一刀又一刀，有节奏的扎在青绵鸟半垂的翅膀上，好似大发慈悲的给那孩子做选择的时间，又似是在报复被宣告自己在医术上难有建树的结果。
那类似凌迟的刀法，对除了持刀人外所有拥有良知的生物都是种折磨。
沉浸在发泄快感中的泽逸没发现。他自己的宝可梦们神情有些不忍，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冷意，哪怕是备受世人偏见的黑鲁加此刻面色也满是愠怒。
乐天河童收敛笑意，他和其他宝可梦们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了超能妙喵，然而后者此刻早已泪流满面。
“……我给你药，请放过青绵鸟。”
少年出声道。
“这才像话，早这样不就好了，不然这孩子也不需要受到这么多皮肉之苦了不是吗？”
不，不对，那个孩子的情绪不对劲。
太平静了，这与刚刚暴风雨般跌宕的情绪波动完全不同，人类的情绪怎么会这么快就平静下来？连一丝涟漪也没有？！
超能系精灵本就对情绪的感知更加敏锐。
超能妙喵神情恐惧胸腔上下起伏，像是被某种正在上演的悲剧给揪紧了心脏，而自己却没法阻止这个未来的发生。
他又惊又疑的看向正举着保温杯，一步步的走向泽宇的少年。
因为对那孩子莫名的顺眼。他并不想对那孩子动手，又下意识的感受着那个人类小孩的情绪，就像往日替训练家照顾队伍里的后辈那样。
他与岩勇的天然鸟是同事，是前后辈，也是在卡洛斯联盟的饲育屋中被选中，送来丰缘地区作为搜查官的奖励。
幼年的时候，常喜欢发呆的天然雀和他不是很合得来，但各自进化后却又意外的配合默契。
此刻同时默契望向对方，却是发现双方都情难自已的流着泪，只一瞬的分神，超能力陷入了中断。
只留下半边翅膀，疼得近乎晕厥的青绵鸟却是憋着最后一口气，抓住这个空档。
他眼神凌厉发狠，双爪猛的摆动，带动着身体，随即反口狠狠啄在泽逸抓握匕首的食指处，竟是狠狠的撕下了他的一块肉来。
泽宇一时吃痛，下意识的甩动手臂狠狠将青绵鸟朝地面摔去。
华悦此刻也猛然暴起，身形加快将保温杯里剩余的药液呈弧形洒出，又伸出手去试图接住往下掉落的青绵鸟。
超能妙喵回过神来，立刻用超能力构建出屏障，替被药液泼了一手的主人挡住那个疑似偷袭的少年。
不过是一瞬的停顿，那张屏障便被少年用肉体力量给生生击碎。
也只是这一瞬的停顿，华悦的手没能接住甩在地面的青绵鸟。
望着小小的身体中，那逐渐逸散流入地脉的能量，华悦跌倒在地，只觉得自己的理智也“咔哒”一声，随着能量也短暂离开了大脑。
……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则是一个意外眼熟的银蓝发少年正抓着自己的右手，神情严肃又带着惊诧的画面。
银蓝色的双眸定定看着自己的肩膀和裸露的手臂，那人停顿半晌，语气下意识放轻，试图劝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苏醒的熔岩队小弟也抱着自己握拳的左臂。似乎清楚认识到了自身与他相比，不说打不过完全就是个二五渣的战斗技巧，便半摔在地试图用体重来拉动自己，此刻正声泪俱下的喊着话。
而那个中年搜查官….…此刻脸肿的像个猪头，被自己揪着领子却死活挣扎不开的半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