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先办正事吧。”
她不记得自己已经是第几次跟她这样叮嘱了。
于是,大臣们继续提问:“殿下若做主,三公九卿也要换女子吗?”
这个问题的风格,生动地代表了务实的芸芸众生,他们不关心大熠龙椅上坐着谁,不关心人类,也不关心粮食和蔬菜,只想搞清楚自己的切身利益能否被保住,被发展。
南宫离一眼看穿,睨着阶下各怀鬼胎的文臣武将,冷哼:“你们希望换几个?你们来说一说,大熠朝堂上,九卿里以后几名女子才合适?”
“老臣觉得,一名即可。”赵太师道,“大熠新法虽已不禁止女子从政,但保险起见,应先试试水,看到底可不可行。”
一众大臣随即附和,还有说暂时不要增加的。
“将军,你意思呢?”南宫离轻声问。
“九名。”苏唳雪道。
“啊?!”
满朝文武诧异的眼神中带着无尽质疑。
耳闻苏家小公子常年在军中带兵,作风清傲无情,甚得公主青睐。
那也不能胡说八道吧?
“无稽之谈!苏将军,你身为武将,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打压我们文臣吗?”
连老成持重的赵太师也急了眼。
就连小公主也在一片七嘴八舌之中陷入沉默:“将军,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少师、少傅、少保、冢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寇、司空,都让女子来做如何得了?”
她以为,自己身为公主,夺权称帝,已然是冲动得不能再冲动,没想到唳雪比她更激进。
黑衣黑甲的人转过头来,望向她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审视和失望:“殿下,当九个都是男人的时候,从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女子不得从军?因为向来就是如此。
可难道没有问题吗。
“苏将军,老夫知道你军功赫赫,我们也打不过你,公主殿下又倾心于你,可你不能仗着这些,便上下嘴皮子一碰净知道拿捏人了。你要女子位列九卿,挤掉一个本属于我们男人的位置,那你们定北军肯招女人吗?你的军职,难道甘愿让一个女人来担?你受得了这侮辱?三十万定北军受得了这侮辱吗?”
赵太师冷笑。
所有人都沉默了。
沉默之中,往往更容易听清人们心里藏着的质疑声。
苏唳雪微微一笑,沉声:“定北军为何不肯?”
“大胆,你敢违抗律法吗?”
“赵太师,你可能不知道,女人比男人胆大。很多事,男人怕,可女人是不怕的。仗义这个词本就属于女子,因为男人往往被锁死在利益之中,导致他们无法经受考验,做出仗义之举。皇权世袭制延续多年,人们认为只有这样才是正统,有任何改变都难以获得承认。所以,就算皇子再卑劣、无能,也比公主强。天下女子都一样苦,无论身在高位还是尘泥。你们都说大熠要创造太平盛世,可如果一半子民都生活在苦闷里,算什么太平盛世?”
桀骜刚强的人,对着满朝鹰隼侃侃而谈,就像往日初见那般光彩照人,挥洒自如。
因为认识苏唳雪的时候,南宫离还太小,所以一直弄不清楚对人家到底是日久生情还是一见钟情,也不知道究竟两种感情哪个更可取。
可唳雪让她明白,不必困在这种无聊问题里。因为爱情并非什么重于泰山的东西,也不该是一个女孩子的全部。
女孩子也该像乔木,高大,茂盛,顶天立地。
她曾天真而固执地幻想着,只要拥有朱雀魄和皇位自己便足够强大了,能让心爱的人远离生死拼杀、忧愁苦恨,笑逐颜开。这本身并没有错,可她的心上人不是那种只擅长于将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的站在原地,等着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凯旋,满心欢喜地送上崇拜与喝彩的女子。她有灵魂、有思想、有才华,也有抱负,她与很多人都有联系、有牵绊。她并不是与世隔绝的一件器物,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得尊重她。
“你们总说女子不能从军,那我来让你们开开眼——”
苏唳雪说着,解开了臂甲。
“将军,你要干嘛!”
南宫离腾地站起来,吓得差点儿咬掉自己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