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份暴露了,回去会吃亏的!”
这天,南宫离得知苏唳雪执意要返回漠北,提着花裙子跑过来,跳着脚跟她吵闹,“好多人都在传,说是你害死苏嘲风。现在,你父兄都死了,谁来证明你的清白?妄论定北军,就算整个大熠又有谁能相信你是清白的?我让你走,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吗?你难道不知道,留在选侯城,留在我身边是你唯一安全活下去的办法?你难道不知道,离开了我,你就是死路一条?”
“我宁肯那样倒下,也不能这样活着。”
黑衣黑甲的人抬起清冷的眸,铁饰下的容颜带着拒人千里般的漠然。
苏唳雪那么生气,因为南宫离亵渎的是她作为军人视如生命的情义和身为一个战士的尊严。
“朕不许你走!朕不许,他们谁敢放!”南宫离喝道,装出一副帝王威仪。
黑衣黑甲的人正色,威重的目光里透出一种无声的责备:“陛下,没有人想住在自私自利、特权当道的地方。”
“那你还不是住了好久。”小丫头不服气,轻嗤。
“我原以为,有你在的地方能免俗。”苏唳雪道。
“你以为定北军能免俗吗?你能免俗吗?”
南宫离面色一沉,目光霎时寒凉。
众人惊悚觳觫,宛如大潮顷退,冰封霜转,霎时间给冻得安安静静。
“小雪,朕再问你一遍,若朕痛改前非,你愿不愿留下?”年轻的女帝眼皮不抬,开门见山。
冷峻、坚毅的人目光垂落在地上,细密的睫毛在眼底打出一片暗影:“臣……不愿。”
此话一出,令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寒凉迫人的修罗场温度瞬间又降了几分。
将军什么情况,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公然忤逆君王?!
南宫离薄怒:“不愿?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朕做决定也轮得到一个武将说‘不’了。”
“阿姐!”
苏唳雪不肯留下,南宫绒原本也颇为失落,但见南宫离这般,又怕她真的动怒,反而替那人求起情来,“阿姐,苏将军不愿意,就算了吧。她喜欢带兵打仗,后宫深殿不适合她。”
“绒绒,我不是……”
苏唳雪皱皱眉,还想解释什么,南宫离却直接打断她,拽起来连推带搡地赶出宫门,催着含章带人快走:“将军保家卫国,乃天下名将。你此去行大道、办大事,我们不敢相留,你快些去吧!”
南宫离眯起眼睛,似乎饶有兴致,待苏唳雪消失在视野中,悠悠地打趣道:“唉,朕平日是不是太严厉了?怎生你们一个个都这般畏怯?——绒绒,你是怕朕杀了她吗?”
“没……没有,绒绒没有!”南宫绒慌张地连连摆手,矢口否认着,却又在南宫离无声的审视中低下头,小声道,“阿姐,我不想她不开心……”
南宫离望着望着,忽然笑了一下:“看来,绒绒是真心喜欢她呀。”
小小的女孩子吓了一跳,扑通一声,矮身跪下:“不不不!阿姐的东西,绒绒绝不敢沾染分毫。”
她说的是不敢,不是不会。
南宫离睨着惊慌失措的妹妹,摇摇头,淡淡地道:“晚上到龙华殿找我。”
入夜。
浮华褪去的大殿里,下人们安安静静地打扫着,彩彻红绸、喜烛花灯都已经撤掉,南宫离案前重又恢复了卷轴林立的阵势。
那个孤孤单单的身影静静坐在龙椅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膝头红艳艳的喜服。
南宫绒走上前,发现精工巧制的衣裳竟赫然有个烧焦的窟窿眼儿,黑黢黢的难看死了。
“这嫁衣是她烧的,就在我面前,眼睁睁的。”南宫离微微扯了扯嘴角,轻声道,“瞧,多狠心一个人呐!”
这是她的东西——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