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羡青有几分惊讶,但不多。
自从那天在楼下听到那群老太太讨论原唯初家里的事情后,她当晚就去网上搜了新闻。
【立城阳光名苑小区,母子三人烧炭自杀事件】
十年前的这件事情闹得不小,所以新闻也有报道。
一个七月的夏夜,一位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在房间里烧炭自杀。
两个孩子,一个是十六岁的儿子,一个三岁的女儿。
儿子第一个发现不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后,想要开窗通风,却发现门窗紧锁,缝隙全被胶布贴死。
儿子抱着妹妹,拉着母亲想往外跑,但疯狂的母亲却死死拽住他,不让他们离开房间。
后来在互相争执中,炭火被打翻,大火很快烧起来。
邻居看到后立马报警,但等消防过来破门救援时,家里已经火光冲天。
就当大家以为母子三人都已经救不出来时。
儿子把妹妹护在怀里,晕倒在离大门最近的玄关,两个孩子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而妈妈却坚守在木炭燃烧的卧室房间一步不动,一氧化碳中毒加上全身多处烧伤,被找到时已经生命垂危,难以抢救。
新闻就到这里结束。
温以年腿上的疤痕,应该就是那场大火里留下的。
也怪不得她不想让别人看见。
任谁也不愿意回想这段痛苦的记忆。
即使三岁时温以年还不记事,但长大后总会知道这件事。
知道她是被妈妈抛弃的人。
知道她的妈妈竟然想杀了自己。
梁羡青能感受到温以年此刻身体的僵硬,像是一个意外暴露自己伤口的脆弱小兽。
梁羡青假装没看到一样,自然的放下她的裤腿,血色的蝴蝶纹身瞬间隐于黑暗。
“你哥还挺厉害,以后不当整形医生还能当纹身小哥,生意肯定火爆。”
温以年沉默了一会,“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腿上纹身?”
梁羡青白了她一眼,起身站起来,“我像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吗?别说你纹在腿上,你就是纹在屁股上也不稀奇。”
说完梁羡青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温以年看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有点失落,嘟起嘴哼了一声。
梁羡青说着不在意,不还是走了,不想理她了。
真是口是心非,肯定心里还是觉得她不是个好人!
温以年无力的往后一仰,失望的躺在床上,呆呆的望向天花板。
她之前有一次,也被她的朋友意外看到这个纹身。
朋友大惊失色的看着她,觉得她也太大胆了,一个初中生竟然违反校规,在腿上纹身。
后来,她的朋友和父母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就被严令禁止和她玩。
他们觉得她是个不学好的不良少女,无父无母的孤儿,怕把他们的宝贝女儿带坏。
尽管,除了语文,温以年其他科目的成绩在班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除了脾气冲了点,嘴巴毒了点之外,并没有欺负过别人,也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坏事。
但她的朋友最后还是听父母的话,不跟她来往了。
所以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她的纹身。
反正没有人会理解她,也没有人会心疼她。
突然,一阵冰冰的触感从右脚的脚踝传来,痛的她一个激灵,温以年一下子从床上翻起来。
然后惊讶的发现,梁羡青竟然回来了。
她把一只冰袋放在了自己脚踝,轻轻的按住。
温以年:“你……你出去只是为了给我拿冰袋?”
梁羡青:“不然呢,你卧室里有冰箱?”
温以年的表情突然多云转晴,但很快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假装不在乎的说:
“我又没那么疼,不用你拿冰袋,真是多此一举!”
梁羡青看她明明很高兴,但还在傲娇嘴硬,手上突然稍稍用力,懒洋洋的说:“我看你确实还不够疼。”
温以年“嘶”的叫了一声,不满的瞪着她:“你会不会给人冰敷啊,想把我疼死吗!”
梁羡青一脸无辜,“你不是说不疼吗?”
温以年:“我刚才不疼,现在疼了不行吗?”
梁羡青懒得伺候这个不识好歹的熊孩子,直接把冰袋甩给她。
“你爱疼不疼,自己拿着冰袋敷去吧。”
温以年伸手堪堪接住,撇嘴道:“什么老师,脾气真差,对自己的学生一点都不耐心!”
梁羡青轻笑一声:“你终于承认我是老师了?”
温以年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死不承认道:“我才没说,你听错了。”
梁羡青:“我已经听到了,你反悔也晚了。”
说完就施施然的走出房间,“我的乖学生,等老师从洗手间回来就给你补课啊。”
房间里,只留下温以年不甘心的砸了一下床,但眼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满足笑意。
算了,她就勉强承认梁羡青这个老师吧。
只是勉强而已。
梁羡青洗完手,瞥了一眼窗外,风呼呼的吹,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而原唯初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他批评教育的怎么样,不会就轻飘飘的说几句,就放过他们了吧?
昏暗压抑的小巷里。
在看到梁羡青和温以年走远之后,原唯初拿着刀,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巷子里。
高大的影子瞬间笼罩在几个男生身上。
原唯初眉目带笑,语气自然,“这几位同学,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温以年的哥哥,目前在医院的整形外科工作,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在脸上动刀子。”
然后悠悠的靠近他的第一个目标,黄毛。
走到他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之后,原唯初嘴角的笑逐渐凝固,眉宇间皆是危险的气息。
“这位同学,就是你拿着刀对着我妹妹?”
原唯初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熟练的拿着小刀,冰冷的刀锋贴着黄毛的侧脸轮廓缓缓移动。
只要稍不小心,就会瞬间割破皮肤。
黄毛被吓得汗毛直立,整个人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他的脖子被大力掐住几乎要窒息,努力挣扎却挣扎不了,面色逐渐变得青紫。
原唯初:“面部植皮手术你听说过吗,这是我最喜欢的手术。”
“就是一寸一寸的用刀剥下你的皮肤,再移植到另一个地方,你想不想亲身体验一下?”
黄毛眼神慌张的摇摇头,双腿止不住的颤抖,要不是原唯初把他按在墙上,他几乎要站不直。
原唯初:“不想体验?那真是可惜。”
原唯初松开锁住他脖子的手,微微躬下身子,在他耳边似笑非笑的说:
“这位同学,以后再对我妹妹动手,我会亲手把你的整张脸皮都剥下来,一刀一刀,一寸一寸,你记住了吗?”
原唯初越是微笑,黄毛心里就越是害怕,头皮一阵发麻。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敢说不,面前这个男人是真的会把自己的脸皮给割下来。
太可怕了!
和刚才那个女人相比。
这个男人才是真正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原唯初走出巷子时,身后四五个男生全部被吓得瘫倒在地。
仔细一看,他们的脑门上全都被画了一个红色的叉号。
用刀画的,两道血痕。
划痕很深,但没有血珠,整形医生用刀的技术很好。
原唯初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要下雨。
周五,雨夜,和十年前一样。
一片寂静里,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看清来电的人之后,原唯初仿佛早已料到,笑了一声。
他就活在地狱,怎么可能不变成魔鬼?
原唯初眼眸漆黑,无知无觉的握紧手中锋利的刀刃,任由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同时,雨滴也从天上落下。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