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张希安看起来魂不守舍,仿佛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心怀愧疚呢,还是仍沉浸于先前与赵娘子相处时那美妙的滋味之中无法自拔。总之,在用晚餐的时候,他数次失神发呆。
\"希安,好好吃饭!一会儿吃一口停一下,这成何体统?\" 张志远皱着眉头,面露不满之色。
\"哎呀,你懂什么呀?整天就知道闷在书房里不出来。今日东街可是闹出了人命案子,咱儿子不得绞尽脑汁想办法去侦破嘛。\" 张母赶忙站出来为张希安打圆场,并顺手给他碗里夹了好几块香喷喷的大肉块,还一脸慈爱地说道:\"乖儿子,多吃点儿,甭搭理你爹。\"
听到这话,张志远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哼,慈母多败儿!\" 不过他倒是没再多言。
张希安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作为回应,又硬着头皮扒拉了几口饭菜后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此刻的他看上去忧心忡忡,似乎心中藏着一件难以启齿之事。其实,他心里确实有个念头,但由于担心会招来他人的指责和非议,所以一直犹豫不决,不敢轻易吐露。
犹豫再三之后,张希安终于鼓起勇气,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向张志远开口问道:\"爹,那个……开膛验尸这种事儿,咱们能不能做啊?\"
张志远原本正端着碗喝汤,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希安,失声惊叫道:\"你说啥?\"
张希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再次清晰而坚定地回答道:\"开膛验尸。\"
“暂且先不提这身体发肤乃是受之于父母之恩,单就这人死之后讲究个入土为安、死者为大来说,你这样做可是人死了都不给人家留个全尸呀!万万使不得,绝对不能这么干啊!希安呐,如果真的开膛验尸能够顺利破获此案,倒也算是给那苦主有个明明白白的交代,同时您自己也能立上个大功。然而,要是没能成功破案呢?到时候面对那苦主家的人,您该怎么去解释说明?周围的街坊邻居们又会怎样在背后对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就连衙门里的那些同僚们恐怕都会嘲笑您,说您是为了破案立功都已经疯狂到这种地步,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不肯留给别人。所以啊,这件事千万不要去做,真的不行啊!”
张志远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摇着头摆着手,表示坚决反对。
“可是……”张希安刚想要继续争辩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说道:“那李原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却突然之间口吐鲜血然后倒地身亡,依我看应该是受到了严重的内伤所致。如果不开膛验尸的话,根本就没办法找到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如此一来,那刘军岂不是就要平白无故地背上这不白之冤吗?”
张志远听完儿子这番话后,也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儿子所说的不无道理。但问题在于,这开膛破肚之事非同小可,不仅关系重大,而且可能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一旦处理不当,稍有差池,那就极有可能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因此所要承担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让人不得不三思而后行啊。
“不如这般,你先问问苦主家人,讲明利害关系,若是他们点头,倒还好,若是不同意,那就没办法了。”张志远说道。“我觉着还是别这般做,希安,不值当。”
张希安静默无言,他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思绪翻涌。对于父亲所表达的意思和其中潜藏的风险,他并非一无所知,然而内心深处却有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前行。
他深知这样的决定绝非仅仅是为了赵娘子或者刘军,而是源自于对自我良知的坚守。那种在灵魂深处回荡的声音告诉他,若不如此行事,他将永远无法心安理得地面对自己。
在这个纷繁复杂、利益交织的世界里,随波逐流或许能够让人过上安逸舒适的生活,甚至有可能延长生命的长度。但张希安清楚,如果只是一味地违背良心苟且偷生,那么即使生命得以延续,又怎能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活着呢?这种行尸走肉般的存在,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终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向着父亲张志远示意自己已经下定决心。然后毅然转身,迈出门槛,踏上了寻找仵作的道路。这一路注定不会平坦,因为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未知的困难与阻碍,更是来自世俗观念和现实压力的重重挑战。
然而,张希安并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他坚信只要仵作愿意配合,事情便还有一线转机;可倘若连仵作都拒绝这么做,那么就算苦主李原的老母亲最终点头同意,恐怕也无济于事了。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孤独的行者,怀揣着满心的希望与坚定的信念,义无反顾地朝着目标迈进。
“哎呀!竟然是张捕头大驾光临,来来来,请快进来入座。孩子他妈,赶紧过来给张捕头倒杯热茶。”仵作一瞧见张希安走到了门口,便急忙起身热情地招呼着,脸上堆满了笑容。
张希安微微颔首,迈步走进屋内,大大方方地坐下后说道:“不必如此多礼,今日前来找你乃是有要事相询。”说罢,他面色凝重地看向仵作。
“不知大人所为何事?但讲无妨。”仵作恭敬地回应道。
“经过初步查看,发现那名苦主身上并无明显外伤,但我怀疑其死因可能是由于内伤导致,所以想请你对尸体进行开膛验尸。”张希安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听闻此言,仵作不禁瞪圆了眼睛,满脸惊愕之色,连忙摆手摇头道:“大人呐,万万不可啊!这样做实在太过冒险啦。小人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苦主的家人那边恐怕不会答应啊。”
张希安眉头微皱,目光如炬地盯着仵作,语气稍稍变得严肃起来:“这件事情你无需操心,我只想知道,如果苦主的家人同意开膛验尸,你可有胆量操刀执行?”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好好考虑清楚之后再回答我。”
仵作心中暗自思忖片刻,咬咬牙说道:“嗨哟!大人,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干咱们这行不就是要胆大心细嘛,既然选择吃这碗饭,哪还有什么敢不敢的呢?只要苦主的家人点头应允,小的必定会尽心尽力完成开膛验尸之事,请大人放心便是。”
听到仵作这番斩钉截铁的回答,张希安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拍了拍仵作的肩膀表示赞许,随后不再耽搁时间,转身快步离去,准备前往寻找苦主李原的老母亲,好征得她的同意。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我儿惨死都不能入土为安,现在又要将他开膛破肚,使不得啊,如此这般我到地底下去,如何跟他爹交代啊。”李原的老母又开始哭闹。张希安也是没法。“这样,若是肯开膛验尸,不管结果如何,我这边出十两银子与你用做你儿子的丧葬费,你看如何?”张希安开口道。那老妇顿时不哭了,“十五两!”“好!”张希安生怕老妇反悔,当场写了文书,标明了原委。又掏出四两银子,“我身上暂且就这些,剩下的等验完尸便给你。”
什么都有价格,哪怕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