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市,江南传媒大学。
王慧芳刚从自己那辆帕萨特上下来,抬眼就看见,停车位前站着三个人。
两个一身宽大风衣的中年男人,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
二人身前,少女穿着羽绒服,却依然能看出极具女性魅力的身材和脸蛋。
“您好,王老师。”
安妍笑眯眯上前,和她握了握手。
“不用怀疑,我们之前没见过,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妍。”
王慧芳这种年龄段的人,也不追星,自然不会认识安妍。
但她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狐假虎威”的对象。
她朝着身后两人努了努嘴。
“那两位,来自江南市警察局。”
二人闻言,微微颔首,很自然上前,掏出怀中的警官证。
王慧芳的神情一瞬间僵住。
她人到中年,也并未发福,保持着女教授应有的优雅。
虽然她的所作所为,和一位教授并不相称。
女人原先始终上扬的嘴角微颤,抿了抿唇,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我们去您办公室说吧。”
安妍露出一个得体笑容。
停车场的监控没有录音功能,又离几人很远,但这里毕竟是公共区域。
万一来了什么闲杂人等,可就麻烦了。
王慧芳的办公室不大,但干净整洁,安妍满意地在她对面坐下。
“您看看这个。”
上面赫然是几张照片,黄铁军和他的情人搂抱在一起,满室旖旎。
“如果组织来,是想声讨我丈夫的生活作风,那可就找错人了。”
她好似松了一口气。
“我和黄书记,已经分居很久…”
“看这个。”
安妍点了点上面的红酒标签,和睡衣,微微勾唇。
“您可能不知道,一瓶勒桦的红酒,一件爱马仕的睡衣,是黄书记几年工资。”
“这一定是真货吗?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我们自然有证据,证明他滥用职权,大肆敛财,但这是组织机密。”
安妍出声打断她。
“至于你为什么要相信我们…”
“很正常,你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你,就是这么简单。”
“我需要你们什么?”
王慧芳不自觉蹙眉。
“王老师听过八卦吗?听说你有个小情人,还有个孩子啊?”
安妍笑眯眯开口。
王慧芳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愠怒,甚至是羞恼。
“我的生活作风,和你们没关系吧,怎么,这也在纪委的管理范围内?”
“这不在。”
“但我们可是知道,当年一个外国账户,给你儿子买了一笔价格不菲的信托基金。”
“这笔钱,从哪里来的呢?难道令公子在m国中彩票了?”
安妍脸上笑意更甚,一脸胸有成竹。
王慧芳的私生活问题,她很清楚,王慧芳的孩子生活奢侈她也知道。
那私生子,回乡探亲的时候,每天超跑名表,酒吧游艇的。
还勾搭过好几个学院的女生,恶名远扬。
黄铁军的职位调度她更是一清二楚。
但具体是哪国账户,数额多少,如何转移,谁送的钱,她一概不知。
这些可不是校园八卦里能查到的。
但她会猜。
前世他好歹也是上海市招商引资的重要企业董事长,国企高管,官府大员不知见了多少。
这些大差不差的套路,她早就一清二楚。
看着王慧芳脸上逐渐失神的双眼,很明显,她猜对了。
“我们需要你,写一份检举揭发的信件,交给检察院。”
“这封信,对我们非常重要。”
安妍正色。
“至于我们对你有什么用?”
“我们知道,你给你孩子买的是海外信托基金,我们动不了,但是…很快就要圣诞节了呢。”
圣诞节是m国的重要节日,至少放上两三周的假,华国人回家探亲再正常不过。
到时候,王慧芳的孩子一落地…
什么金融犯罪,非法集资,海外犯罪,随便安个什么罪名,编造个证据。
那还不是公安系统一句话的事情?
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需要挑明了说,她们都听得懂。
“我…我写…”
王慧芳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提笔颤颤巍巍写起来。
她的字娟秀,细小,像农村路上白色的野花。
“知道吗,我和老黄第一次见面,在七八十年代,那时候我们一起下放到农村…”
“他那时候,长得可帅了,清秀,英气,是过去审美里标准的美男子…”
王慧芳边写边说,眼里流露出怀念。
“我那时候做铁路养路工,大白天爬起来干到半夜,又是卖力气的工作…”
“一个女孩,营养又不好,体力活时常跟不上…”
“老黄就把他的杂粮啊,蔬菜啊什么的给我,教书之后,有时候还帮我干活…”
“你们背叛了彼此。”
安妍摇摇头,说的毫不留情。
“或者说,你们背叛了自己的初心。”
他们都是高知人群,八十年代,在哪里都能混出个人样来。
去做个设计师工程师,或是经商,哪怕就留在学校做个教授。
日子都能过得不错。
哪怕做不成老板,也能当个不错的管理层,非要做社会的蛀虫,国家的蛀虫。
“也许吧…”
王慧芳长叹一声,把写好的信放在桌上。
她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八十年代初的某个春天。
草长莺飞,岁月静好。
那时二人刚结婚,他调到了县委工作,她进了学校教书,好像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最后怎么会没有步入正轨呢?
不是轨歪了,大约是他们歪了吧…
“这封信会交给检察院,后续的审查核实,也非常容易。”
安妍接过信封。
如果是其他人,这封信未必送的上去。
但这是杨建华接手过的,黄铁军的妻子亲笔写下的检举揭发信件。
那就不一样了。
“不出意料,你很快要见不到你的丈夫了,你不去看看他吗?”
“不用了。”
王慧芳沉默半晌,只是摇摇头。
现在那个身居高位的黄书记,已经不是她印象里的丈夫了。
这与地位无关。
她印象里的黄铁军,还是那个穿着军绿大衣,儒雅随和的形象。
会笑着掰一半手里的馒头给她,会从镇上买奶糖给学生吃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