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那声音,极其沉闷,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节奏感。它就那么突兀地,从石穴最深处那片被浓重阴影笼罩的黑暗角落里,一下一下地传了出来。
在这刚刚经历了龙吟镇魂、暂时驱散了百鬼夜行、外面还响着山崩地裂交响乐的背景下,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了“生活气息”(虽然是阴间生活气息)的声音,简直比直接跳出来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乌兰瞬间汗毛倒竖,手里的短刀再次握紧,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弓起身子,死死地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昭焕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挣扎着想要坐得更直一点,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个待宰的羔羊,同时脑子里飞速运转:
捣东西?谁在捣东西?这鬼地方,除了她们俩(外加一摊肉泥和一地怪物尸体),难道还有……第四位(或者第五位?)住户?
是那个留下干草和药囊的石穴原主人?他没走?或者……他回来了?可他捣什么呢?捣蒜?捣药?还是……在捣……骨头?!
又或者是……某种……人形的……怪物?比如……传说中山里那些喜欢模仿人类行为的……山魈木客?它们会用石头捣东西吗?好像……没听说过?
再或者是……某种……机关?!就像古墓里那些防盗的流沙、滚石、毒箭……难道这里也有类似的玩意儿?那这“捣东西”的声音,是机关运转的前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发射万箭齐发或者喷出毒气了?!
各种不靠谱的猜测在林昭焕脑海里如同弹幕般刷过,一个比一个吓人。他现在宁愿面对一头看得见摸得着的凶猛怪物,也不想面对这种未知的、充满了悬念和诡异气氛的……“邻居”!
“喂……姓林的……”乌兰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音,“那……那是什么……声音?你……你听着……像……什么?”
“……像……你……奶奶……在家……捣……土豆泥……”林昭焕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结果换来乌兰一个凶狠的眼神。
“咳咳……我是说……”他赶紧改口,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声音……很……怪……它……虽然……听起来……像是……物理……撞击……但……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而且……这……节奏……太……稳定了……稳定得……有点……不像……活物……”
不像活物?那就是机关了?!乌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那我们……赶紧……跑?”她下意识地就想拽起林昭焕往外面的裂缝(虽然可能更危险)跑。
“……等等!”林昭焕却突然拉住了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先……别……动……你……仔细……听……那……声音……里面……除了……‘咚咚’……声……是不是……还……有……别的……声音?”
别的声音?
乌兰立刻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
石穴里一片死寂,只有那“咚……咚……咚……”的沉闷捣击声,如同催眠的钟摆,在黑暗中规律地回荡。
但是……如果……再仔细听……
在那“咚咚”声的间隙,似乎……真的……还夹杂着……一些……极其……极其……细微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像是……
水滴……落在……某种……器皿……上的……清脆……滴答声?
又像是……
某种……干燥……的……草药……被……碾碎……时……发出的……“沙沙”……摩擦声?
还像是……
有人……在……极其……极其……轻微……地……哼……着……某种……古老……而……悠扬……的……小……调?!
捣击声、水滴声、碾药声、哼唱声……
这几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虽然极其微弱,却构成了一副……极其……生活化……极其……平和……甚至……带着点……岁月静好(?)的……画面?!
这……这画风……是不是有点太……不对劲了?!
“这……这是……”乌兰彻底懵了。这和她想象中的妖魔鬼怪或者杀人机关,完全不一样啊!倒像是……某个……上了年纪的……老中医……正在……挑灯夜战……捣药制丸?!
“……有点……意思……”林昭焕的眼中也充满了惊疑不定,但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好奇心!“这里面……捣鼓……东西的……家伙……似乎……对……我们的……到来……并……不……在意?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发现……我们?”
这怎么可能?!她们刚才又是爆炸又是打斗又是疗伤的,动静那么大,就算是个聋子也该听到了吧?除非……对方的境界……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
“要……要不要……过去……看看?”乌兰犹豫地问道。她承认,她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而且,如果对方真的只是个捣药的老爷爷(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说不定……还能问问路?或者……讨点更好的伤药?
林昭焕也有些意动。在这个绝境之中,任何一点变数,都可能意味着转机。而且,能在这“龙眠魂归”的禁忌之地安然无恙地捣药哼小曲,这位“邻居”……绝对不简单!说不定……他知道离开这里的路!
“……风险……很大……”林昭焕沉吟道,“但……机遇……也……可能……更大……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但……有时候……也能……找到……鱼干……”
“那就……去?”乌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询问。
林昭焕看着她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充满了野性和韧性的眼睛,又看了看周围这片虽然暂时安全、但危机四伏的石穴……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去!”他咬了咬牙,“但……万事……小心!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就……撤!保命……第一!”
“明白!”乌兰重重点头。
两人达成共识。乌兰再次将林昭焕搀扶起来(他现在总算能勉强站立,但走起路来还是跟刚学步的企鹅似的),然后,两人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如同深夜潜行的狸猫,朝着那传出“咚咚”声和奇异混合音的、石穴最深处的黑暗阴影……一点一点地……摸了过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发黯淡。空气中那股草药混合着烟火气的味道也越发浓郁。同时,那“咚……咚……咚……”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终于,他们绕过了一块巨大的、形状如同卧牛的岩石,眼前……出现了一幕让他们再次目瞪口呆、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的……景象!
只见石穴的最深处,并非想象中的阴森恐怖,反而……别有洞天!
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加……宽敞、更加……干燥的……内嵌式……小石室?石室的墙壁似乎被人为地打磨过,虽然依旧粗糙,却比外面的洞壁平整了许多。墙壁上,还挂着一些……用兽筋串起来的、风干的……草药束?以及……几张……鞣制过的、看上去很古老的……兽皮?(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颜色很特别)。
石室的中央,地面上铺着一块……厚厚的、不知道用什么动物毛发编织的……地毯?地毯上,摆放着一个……用一整块青色巨石雕琢而成的……巨大……石臼?!
一个……身材极其瘦小、佝偻着背、穿着一身打满了补丁的、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看上去像是某种麻布或葛布)的……老者,正盘腿坐在石臼旁边。
他须发皆白,如同雪山上不化的积雪,长得几乎拖到了地上。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老树皮般的皱纹,眼眶深陷,颧骨高耸,看上去……至少……得有……一百岁?甚至……更老?!
他闭着眼睛,神情专注到了极致,手中握着一根同样是由青石打磨而成、比他胳膊还粗的……巨大石杵!正一下一下、极其缓慢、却又极其……富有……韵律……地……捣着石臼里的……东西!
“咚……咚……咚……”
那沉闷而规律的声音,正是来源于此!
而在石臼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用竹子(这里哪来的竹子?!)做的……引水装置?清澈的水珠(不知道从哪里引来的)正顺着竹管,“滴答”、“滴答”地滴入石臼之中。
石臼里,似乎是一些……颜色各异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植物根茎、矿石粉末、以及……一些……闪烁着微弱灵光的……不明物质?!随着老者的捣击和水滴的加入,这些东西正在缓缓地融合、研磨,散发出一种……更加……醇厚、更加……奇异的……药香!
而那位老者,一边捣药,一边……嘴里还真的……在哼着……某种……极其古老、极其……悠扬、调子简单却又带着某种……安抚人心力量的……歌谣?!
这……这画面……
除了背景环境是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石穴里之外……简直就是……一幅……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老中医深山制药图”啊!
乌兰和林昭焕都看傻了!两人躲在卧牛石后面,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这位……画风清奇得有点过分的……“邻居”!
这老者……到底是谁?!
他是那个留下干草和药囊的石穴原主人吗?!
他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几十年?还是……上百年?!
他捣的……是什么药?!为什么……会散发出……灵光?!
还有……他……难道……真的……没发现……她们?!
就在两人心中充满了无数个问号,犹豫着是该上前打个招呼(“大爷,您这药……包治百病不?”),还是该悄悄溜走的时候——
那位一直闭着眼睛、专心捣药的老者,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石臼里那“咚咚”的声音,戛然而止!
连带着他口中那悠扬的哼唱,也停了下来。
石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乌兰和林昭焕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被……发现了?!
只见那位老者,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他那张布满皱纹、如同干枯树皮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那双深陷的眼眶里,眼皮……极其……极其……缓慢地……掀开了……
露出的……并非想象中浑浊或饱经沧桑的眼睛!
而是一双……极其……极其……清澈……极其……极其……明亮……如同……初生婴儿般……纯净……却又……仿佛……蕴含着……看透了世间一切沧桑与智慧的……
琉璃般的……眸子!
那双眸子,平静地……扫了过来。没有惊讶,没有敌意,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如同高山流水、古井无波般的……淡然。
他的目光,轻轻地掠过躲在石头后面的乌兰和林昭焕,仿佛……只是看到了两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然后……
他那干瘪的、如同老树皮般的嘴唇,微微翕动,吐出了几个……极其古老、极其……沙哑、却又……如同洪钟大吕般……清晰地……响彻在两人灵魂深处的……字:
“……药……未……成……客……且……待……”
说完,他便再次……缓缓地……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一下一下地……捣起了他的药……
“咚……咚……咚……”
那沉闷而规律的声音,再次……在死寂的石室中……响了起来……
乌兰:“……”
林昭焕:“……”
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面面相觑,脑子里只剩下一片浆糊和三个哲学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位老神仙(或者老妖怪?)……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药没成?让客人等等?!
我们……是……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