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焕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袋刚被胖揍过、还漏着风的土豆,被人从二楼扔下来,又在雪地里连滚带爬地跑了八条街。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甲,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尤其是胸口,火辣辣的,像是被那个非人哉的“环卫工”隔空打了一记“化骨绵掌”的低配版。
“妈蛋……这‘驿马’星要是再这么‘驿’下去,我这‘桑柘木’迟早得变成‘往生木’!”他扶着一堵满是涂鸦的破墙,剧烈地咳嗽着,又是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吐在雪地上,瞬间冻成了一小块暗红色的冰疙瘩。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跑路!而且是朝着远离市区、远离那该死的商业街和安雅小馆的方向跑!
敌人有眼线,有陷阱,还有那个能隔着一条街biubiubiu发射“灰色小李飞刀”的变态“环卫工”。安雅那边虽然暂时撑住了,但天知道能撑多久。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别说回去帮忙了,估计随便再来个什么“清洁猫”、“扫地僧”之类的玩意儿,就能把他当场超度了。
留得小命在,才能想法办。疗伤,必须先疗伤!还得找个绝对安全、连耗子都懒得打洞的地方!
那个“温暖如春”的小旅馆是肯定不能回了,天知道有没有“扫地大妈”或者“前台小妹”形态的眼线等着他自投罗网。他必须找个更隐蔽的地方。
黑河地广人稀,尤其是一出市区,更是大片的荒野和林地。他记得来的时候,火车路过市郊,似乎看到过一些散落的、看起来像是废弃的俄式小木屋——当地人好像叫那玩意儿“达恰”?是以前俄国人或者早期移民留下来的度假小屋,现在大多都荒废了。
对,就去那儿!荒郊野岭,冰天雪地,鸟不拉屎,正好适合他这种需要“人间蒸发”的伤员。
打定主意,林昭焕咬紧牙关,辨认了一下方向(还好,“玄龙”罗盘虽然光芒黯淡,指针乱晃,但大体的南北指向功能还在),拖着伤疲交加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市郊的方向挪去。
这一路,简直是他“行纪”生涯中最狼狈的一段。天寒地冻不说,身上的伤痛一阵阵袭来,特别是胸口的内伤,每次呼吸都带着钝痛。更要命的是,他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如影随形。
他不敢走大路,专挑那些积雪深厚、少有人迹的小巷和荒地穿行。有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想直接躺倒在雪地里睡过去算了。但一想到安雅那张苍白却坚定的脸,一想到那个冰冷诡异的“环卫工”,他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继续往前挪。
“老林啊老林,你这叫什么事儿?别人是英雄救美,你是祭品跑路……传出去不得被师门那帮老家伙笑掉大牙?”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苦中作乐地腹诽。
天色越来越暗,气温也降到了一个让人怀疑人生是不是就是为了挨冻的程度。就在林昭焕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尊移动冰雕的时候,前方稀疏的白桦林后面,隐约出现了一栋小木屋的轮廓。
那是一栋典型的俄式达恰,尖顶,木刻楞结构,墙壁的原木已经发黑,部分窗户破损,被胡乱钉上的木板遮挡着。屋顶和四周堆积着厚厚的积雪,几乎快要把它埋起来。烟囱里没有一丝烟火,四周也看不到任何脚印,显然已经荒废了很久。
“就是这儿了!”林昭焕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靠近木屋,一股陈旧、潮湿、混合着木头腐朽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门锁早就锈死了,他稍微用了点巧劲,就把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给推开了。
“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夜里传出老远。
林昭焕闪身进去,迅速关上门,并用一根捡来的木棍将门勉强抵住。
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屋子不大,只有一个主房间和一个小小的类似厨房的隔间。地上积满了灰尘和杂物,墙角结着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房间中央有一个砖砌的壁炉,看起来还能用。旁边堆着一些早已干透、布满灰尘的木柴。
虽然破败,但至少能遮风挡雪,而且……林昭焕用炁视扫了一圈,这里确实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只有属于老旧建筑和荒野的、平和而微弱的自然气息。
“安全……暂时。”他终于松了口气,身体一软,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他不敢耽搁,先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急救包。里面除了常规的药品,更多的是一些他自己配置的药粉、药膏和特制的符纸。
他脱掉外套,检查了一下伤势。胸口没有明显外伤,但按压之下疼痛剧烈,显然是内腑受到了震荡。后背和胳膊上有一些被灰色气刃擦过的痕迹,虽然没破皮,但皮肤表面泛着一层不正常的青灰色,触手冰凉,带着一丝麻痹感——那是煞气侵蚀的迹象。加上一路奔波和强行催动罗盘,气血损耗严重。
“奶奶的,下手真黑。”林昭焕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句。他先取出两张黄色的“祛煞符”,用口水(别问为什么是口水,紧急情况下,蕴含自身阳气的唾液效果最好)激活,分别贴在后背和胳膊的伤处。符纸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一阵轻微的“滋滋”声,冒起几缕黑烟,那股冰凉麻痹的感觉立刻减轻了不少。
接着,他又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褐色的药丸,直接吞了下去。这是他师门秘制的“回气丹”,专门用来调理内伤、补充气血。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胸口的钝痛也缓和了一些。
最后,他盘膝坐好,双手结了个“疗愈印”,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内息,调理伤势。桑柘木命,本身就带有生发、疗愈的特性,配合丹药和内功,恢复起来比常人要快一些。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木屋里,只有林昭焕平稳的呼吸声,以及壁炉里偶尔传来的木柴燃烧(他后来点燃了壁炉取暖)的噼啪声。
大约一个时辰后,林昭焕缓缓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经比刚才好多了,呼吸也顺畅了不少。内伤暂时稳住,煞气也被驱除了大半。
“总算活过来了半条命。”他自嘲地笑了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伤势稳定,接下来,就是研究那个关键的线索了——从“黑猫”身上弄来的那块金属片。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用黄符纸包裹的东西。符纸边缘已经有些焦黑,显然金属片上残留的邪异能量还在试图侵蚀。
林昭焕不敢大意,又取出几张空白符纸,在地上布了一个简单的“净化隔离”小阵,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金属片放在阵法中央。
借着壁炉跳动的火光,他仔细打量着这块碎片。
它大约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边缘锋利。材质非金非铁,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略带紫红色的金属光泽,入手冰凉刺骨,却又隐隐透着一股狂躁的、如同火山内部岩浆般的灼热感!这种冰与火矛盾共存的特质,让他立刻联想到了“地火之心”!
难道这碎片……是从那个封印核心上剥落下来的?!
他心中剧震,连忙拿起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型高倍放大镜,凑近观察碎片表面。
碎片的一面相对光滑,另一面则布满了极其细密、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纹路!这些纹路并非自然形成,也不同于他所知的任何一种符文或阵法刻线,更像是一种……活着的、不断蠕动的……生物脉络?!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林昭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
这些“脉络”极其纤细,如同蛛网般覆盖着整个碎片表面,并且似乎还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微微搏动着!颜色是暗红色的,与金属本身的底色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林昭焕屏住呼吸,将炁注入指尖,尝试着轻轻触碰那些“脉络”。
就在他指尖即将接触到碎片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些暗红色的“脉络”仿佛突然被激活了一般,猛地亮了起来!发出妖异的红光!同时,一股强大而邪恶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针刺,狠狠扎向林昭焕的脑海!
“唔!”林昭焕闷哼一声,只觉得脑袋像是被大锤砸了一下,眼前金星乱冒!一股充满暴戾、贪婪、混乱的负面情绪洪流,疯狂地涌入他的意识!
“滚出去!”林昭焕又惊又怒,舌尖再次狠狠一咬(他感觉自己舌头快被咬烂了),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猛地收回手指,同时左眼瞳孔深处的八卦纹路急速旋转,一股平和中正的先天炁流涌出,如同清泉般涤荡着他的识海,将那股邪恶的精神冲击硬生生顶了回去!
金属片上的红光迅速黯淡下去,那些“脉络”也恢复了之前的沉寂。但林昭焕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脏砰砰狂跳。
好险!这碎片竟然还带有精神攻击能力!而且刚才那股精神冲击中蕴含的恶意和混乱……简直不像是人类能拥有的!
这碎片,绝对和地底那个被封印的东西有关!甚至可能……就是那个东西的一部分?!
林昭焕脸色凝重起来。他不敢再轻易用炁去试探了。他拿起放大镜,更加仔细地观察那些“脉络”的走向和结构。
看了半天,他发现这些“脉络”虽然看似杂乱无章,但隐约遵循着某种奇特的规律。它们的分布,似乎构成了一个……微缩的能量汲取和传导网络?
他忽然想起了安雅的话——“反向汲取法阵”,“利用你的气息强行冲击封印”。
难道说……这些碎片,就是构成那个“反向汲取法阵”的关键节点?它们被安插在各个眼线(比如黑猫)身上,或者隐藏在阵法的其他位置,负责感应、收集特定目标的能量(比如他的“桑木之气”),然后通过这些诡异的“脉络”网络,将能量传导回主阵,用以冲击封印?!
这个猜测让林昭焕豁然开朗!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手中的这块碎片,就不仅仅是线索,更是一个潜在的突破口!
他能不能……反向利用这块碎片?比如,注入错误的能量信息,干扰整个网络的运转?或者,通过这块碎片,追踪到其他节点,甚至……找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操控者?!
林昭焕的心思活络起来。他再次看向那块金属片,眼神变得不同了。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从怀里掏出了“玄龙”罗盘。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和他的内息温养,罗盘的状态恢复了一些,指针虽然还有些晃动,但不再像之前那么疯狂了。
他将罗盘靠近金属碎片,想看看它会有什么反应。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罗盘的指针并没有像遇到煞气时那样剧烈旋转,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吸引,极其缓慢地、但却异常坚定地……指向了那块金属片!
同时,罗盘盘面上,代表“离”卦(南方,属火)的那个方位刻度,竟然微微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红光!与金属片上“脉络”的光芒遥相呼应!
“离为火……地火之心……果然有关联!”林昭焕精神一振!
罗盘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这碎片与地火能量同源!而且,罗盘似乎能与它产生某种特殊的感应!
他尝试着将自己的一丝“桑木”之气,极其小心地、通过罗盘作为媒介,缓缓导入金属碎片中。这一次,他没有直接用手指接触,而是利用罗盘作为“滤波器”和“控制器”。
金属碎片再次亮起了红光,那些“脉络”也开始搏动。但这一次,却没有传来精神冲击。碎片似乎将罗盘传来的气息误认为是“正常”的能量输入,开始贪婪地吸收起来。
林昭焕立刻感觉到,随着自己气息的输入,碎片内部那个微缩的能量网络似乎被激活了!他甚至能隐约感应到,有一股极其微弱的能量流,正试图从碎片中传导出去,连接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有戏!”林昭焕心中大喜!
他立刻停止了气息输入。他知道,时机还不成熟。他需要更深入地研究这个碎片,弄清楚它的具体工作原理和能量频率,才能尝试进行干扰或反向追踪。而且,他还需要恢复更多的实力。
他小心翼翼地将金属片重新用符纸包好,贴身收藏。然后再次盘膝坐下,专心疗伤和恢复体力。
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映照着他专注而凝重的脸庞。窗外,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夜色依旧深沉。
然而,林昭焕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专心疗伤的时候,木屋外面,厚厚的积雪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行浅浅的脚印。那脚印一路延伸到木屋的窗户下方,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窥视着屋内的动静。
然后,脚印的主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绕到了木屋的后方,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更加黑暗的白桦林深处……
屋内的林昭焕对此一无所知。他沉浸在疗伤和对策的思索中,完全没有意识到,他选择的这个“安全”的避难所,或许……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安全。
危险,可能已经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