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焕感觉自己的下巴颏儿都快掉到那积满灰尘、散发着铁锈味儿的混凝土地面上了。
他死死地盯着老马铁盒子里那张照片上的徽章——扭曲的闪电困于圆环,如同一个狰狞的诅咒烙印。这玩意儿简直是阴魂不散!从黑河老城区一个不起眼的窗沿,到那个能把冰鬼召唤来开年会的“库塔之眼”,再到那个能跟大妈唠嗑的变态“环卫工”口罩边,现在又出现在这个鬼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废弃基地照片上!
“赤塔光明贸易公司……”林昭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一股寒意沿着脊椎骨嗖嗖往上蹿。这帮孙子,手伸得也太长了吧?!这破基地,绝对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马……马大哥,”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和翻涌的疑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刚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这……这张照片……还有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您能……仔细说说吗?”
老马看着照片上的徽章,脸上的表情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恐惧,有憎恨,还有一种……深深的、仿佛刻入骨髓的疲惫。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奈的叹息。
“这……都是些……不该留下的东西……”他声音沙哑,眼神躲闪,似乎极其不愿意触及这段回忆。
就在林昭焕准备再接再厉,发挥他行走江湖坑蒙拐骗……啊不,是循循善诱、晓之以理的本事,撬开老马的嘴巴时,旁边行军床上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小猫般的嘤咛。
“嗯……”
安雅醒了!
林昭焕心中一喜,也顾不上逼问老马了,赶紧扭头看去。
只见安雅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眼眸起初有些迷茫,如同刚从深沉的梦境中挣脱,带着点水汽氤氲的朦胧感。
“安雅?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林昭焕凑过去,关切地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安雅眨了眨眼睛,视线似乎还没完全聚焦。她先是茫然地看了看林昭焕,又看了看周围这陌生而破败的环境,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林……昭焕?”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还有些虚弱沙哑,“我们……这是在哪儿?”
“说来话长,”林昭焕苦笑一声,“简单来说,我们被一个不靠谱的‘星门’快递,随机投递到了这个……呃,大概是某个废弃的秘密基地?这位马大哥救了我们。”他指了指旁边一脸局促不安的老马。
安雅的目光转向老马,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但眼神中依旧带着警惕和疑惑。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老马打开的那个铁盒子上,以及……那张印有“光明”徽记的照片上!
几乎就在她看清那个徽记的瞬间!
异变陡生!
安雅原本还有些迷茫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如同平静的湖面瞬间掀起狂风巨浪!她那双浅褐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一抹极其微弱、但异常冰冷的银色光芒一闪而过!
“嗬!”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刺中!
“安雅?!你怎么了?!”林昭焕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想去扶她。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安雅,就被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力量猛地弹开!那力量之强,差点没把他这个伤员直接掀翻在地!
“别……别碰我!”安雅的声音变得尖锐而陌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抗拒?!她双手抱住头,身体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更让林昭焕心惊的是,他脖子上戴着的“玛瑙之泪”突然传来一阵滚烫的灼热感!仿佛在发出强烈的警告!同时,他怀里那块用符纸包着的金属碎片,也开始不安分地震动起来!
而安雅手腕上那个之前光芒黯淡的“霜月铃”,此刻竟然无风自动,发出一阵阵急促、混乱、甚至可以说是刺耳的“叮铃”声!那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安抚人心的清脆,反而像是……某种失控的警报?!
“她……她这是怎么了?!”老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连后退,脸上充满了惊恐,“她……她的‘气’……好乱!好冷!”
林昭焕不用他说也感觉到了!安雅周围的空气温度正在急剧下降!甚至可以看到她呼出的气息都变成了肉眼可见的白雾!一股极其冰冷、极其纯粹、但又带着某种……暴虐和失控意味的阴寒能量,正从她体内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这股能量……虽然也是阴寒属性,但和“库塔”那种死寂怨毒的感觉完全不同!它更像是……某种被强行压抑了太久、一旦失控便要冻结一切的……本源寒冰之力?!
“是……是反噬!”林昭焕瞬间明白了!“她之前强行‘喂饱’封印,动用了过量的血脉之力!现在……这股力量失控了!”
守护者家族的力量,源自于那需要被封印的“地火之心”的对立面——或许就是昆石提到的,那个由“异族”带来的“寒冰精魄”之力!这股力量既是守护的根源,也是……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安雅强行动用它,就如同强行给一个本就老化的“充电宝”超负荷充电,现在……“充电宝”要炸了!
“快!想办法让她冷静下来!”林昭焕急忙对老马喊道,同时自己也想靠近安雅,尝试用自己所剩无几的、性质相对平和的“桑木”真气去安抚她暴走的能量。
然而,他刚一靠近,就被一股更强的寒流逼退!那寒流如同实质的冰墙,将安雅牢牢护在其中,任何外力都难以靠近!
安雅蜷缩在床上,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的头发上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小的冰晶!脸上那痛苦的神情愈发明显,嘴里开始发出意义不明的、仿佛呓语般的呢喃,时而像是古老的咒语,时而又像是痛苦的呻吟!
“……不……放开我……米哈伊尔……骗子……”
“……锁链……好冷……血……不够……”
“……火……要出来了……都得死……”
她的意识显然已经陷入了某种混乱的状态!甚至可能……被体内暴走的寒冰之力,或者……被封印深处那蠢蠢欲动的“地火”的意志所影响了?!
“这……这可咋办啊?!”老马急得团团转,搓着手,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林昭焕也心急如焚!他尝试着呼唤安雅的名字,尝试着用精神力去沟通,但都如同石沉大海,被那狂暴的寒冰能量彻底隔绝!
就在这时,老马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冲到那个铁盒子旁边,手忙脚乱地在里面翻找起来!
“等等!俺记得……俺记得那些资料里好像提到过……有一种……一种东西……可以……可以中和……”他一边翻找,一边语无伦次地嘟囔着。
林昭焕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什么东西?!”
老马没回答,他的手指在一堆泛黄的文件中飞快地掠过,最终,停留在了一张残破的、画着奇怪图纸的羊皮纸上!
那图纸上画着一个……类似注射器的东西?但结构极其复杂,上面连接着各种细小的管线和……一个看起来像是能量核心的装置?装置的中心,赫然画着一个……微缩版的“光明”徽记?!
而在图纸的旁边,用潦草的俄文写着几行注释:
“……‘调和剂’原型机……编号07……可用于中和失控的‘寒冰因子’或‘阴火’能量……但副作用未知……稳定性极差……高风险……”
“……实验体‘零号’……能量过载……失败……”
“……所有原型机已销毁……或封存……”
“调和剂?!”林昭焕看到这几个字,眼睛都直了!这玩意儿……难道是“光明”组织以前用来研究甚至控制守护者血脉力量(寒冰因子)或者地火能量(阴火)的?!
老马显然也看懂了(或者至少认识这玩意儿),他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神情,有恐惧,有犹豫,但最终还是一咬牙,猛地将手伸向了铁盒子的最底层!
那里,竟然还藏着一个用厚厚的铅皮包裹着的、长条形的金属盒子!盒子表面布满了划痕和锈迹,但依旧能看出其精密的结构,上面同样烙印着那个“光明”徽记!
“这……这是俺当年……偷偷藏下来的……最后一支……”老马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小心的动作,打开了金属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如同艺术品般精美、但又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属注射器!注射器是半透明的,里面装着一种……淡金色的、如同蜂蜜般粘稠、并且还在微微发光的液体!
这就是……“调和剂”?!
林昭焕的心脏砰砰狂跳!这东西……真的能救安雅吗?还是……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副作用未知!稳定性极差!高风险!实验体零号失败?!
这简直就是把双刃剑!而且是那种稍微拿不稳就会把自己捅个对穿的玩意儿!
但眼看着安雅的情况越来越糟,身体表面的寒气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的冰霜,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林昭焕知道,他们没时间犹豫了!
“用!”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不管有什么后果!先保住她的命再说!”
老马被他吼得一个激灵,不再犹豫,拿起那支散发着诡异光芒的“调和剂”,朝着还在痛苦挣扎的安雅走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把针头刺入安雅手臂的时候!
异变……再次发生!
一直被安雅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库塔之眼”,仿佛受到了“调和剂”那奇特能量的刺激,猛地红光大放!发出了一阵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刺耳、仿佛能撕裂空间的……超高频嗡鸣!!!
“嗡——!!!!!”
嗡鸣声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扫过整个地下空间!
林昭焕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塞进了一口正在敲响的大钟里!眼前金星乱冒,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老马更是惨叫一声,手中的“调和剂”脱手飞出!他捂着耳朵,痛苦地蹲了下去!
而原本蜷缩在床上的安雅,在被这超高频嗡鸣扫过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
但那里面,不再是之前的迷茫、痛苦或冰冷……
而是一种……空洞!一种仿佛灵魂被抽走、只剩下躯壳的……绝对的空洞!
同时,她手腕上那个一直发出混乱警报的“霜月铃”,突然“叮”的一声脆响……彻底安静了下来。光芒也完全熄灭,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黯淡无光的银色铃铛。
安雅……或者说,占据着安雅身体的“那个东西”,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坐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扫视着因为剧痛而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林昭焕和老马,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掉落在地上的那支……还在微微发光的“调和剂”上。
她缓缓地伸出手,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目标性,朝着那支“调和剂”……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