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臣一个眼神,四下暗卫尽数退下。
“周济时不时发作一次,症状似乎是头疼脖颈疼,之前误打误撞用了解毒的汤浴,所以推测应该是毒。”
“可他是周督公,何人能给他下毒?”
曲夭垂着头,并不接沈清臣的话。
沈清臣缓慢道:“周督公自然是无人能下毒的,可若这毒是成为督公以前下的呢?”
曲夭侧过身去,捂着耳朵满身抗拒:“沈大人说的话,曲夭听不懂。”
沈清臣转过身,深呼一口气:“无论周济是中毒还是中蛊,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他。”
而那些害他的人,永别想善终。
脚步声逐渐远离,曲夭放下耳边的手,哽咽一声,埋在膝头颤抖着双肩。
眼泪渗透衣衫,她一时分辨不出,自己是难过还是开心。
夜风拂过垂幔,沈清臣小心翼翼的回到床上,他刚一靠近周济就拱过来,蹭了蹭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安静的不再动。
沈清臣合上双眼,手指摸在周济脖颈处,心中升起阵阵怒火。
春夜浅寒,两人正睡的沉,外面咚咚咚,敲门声不间断响起。
“督公,陛下那出事了。”
周济原本蒙着被子,突然听了一耳朵,翻身对上沈清臣朦胧的睡眼,低头一吻落在他唇边。
“我去去就回。”
周济三两下穿戴整齐,开门同厂卫火速离开。
沈清臣彻底醒神了,站在门边吹着冷风,满脸阴沉。
临砚悄悄看了眼,收紧怀里的信。
大爷最近催的紧,该如何继续糊弄呢。
“以后督公在这,宫里的事不许报进来。”
临砚刚刚要开口,沈清臣就咬牙继续道:“东厂的,也一个不放进来。”
想起小皇帝看周济时的神态,就忍不住心中冒火。
尤其是,这个人还对周济有着说不清的心思。
可能是自小情谊占有,也可能是帝王御下掌控,无论哪种他都不高兴。
乾元殿灯火通亮,宫女侍卫跪了一地,众人朝跪尽头,是蜷缩在角落的小皇帝。
周济的出现,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周济。”
小皇帝扑着进周济怀里,声音满是惊恐,双手还染着鲜红。
周济视线扫一圈,在龙床上依稀看到一个身影,沉声问:“怎么回事?”
小夏子跪着过来:“是太后派来的侍寝宫女,私自上龙床惊扰了陛下。”
陛下才多大,太后未免也太……
周济抬起小皇帝的手,鲜血浸染指缝,是人血。
“陛下惊慌之下,失手错杀了那宫女。”小夏子见此,解释道。
周济有些意外,低头仔细看了小皇帝片刻,赞赏似的说:“不错,倒是有长进了。”
小皇帝呜咽着抱住周济的腰:“周济,朕太害怕了,你陪着朕一起睡吧。”
周济带着小皇帝去偏殿,留下小夏子一群人收尾。
“陛下是天子,有人欲对您不轨,杀了也是应该的。”
小皇帝看着周济给他洗手,眼眶有些薄雾升起。
“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朕洗过手了。”
周济就着帕子擦手,对小皇帝的话并没有回答。
小皇帝鼓足勇气,拽着周济衣袖说:“周济,你住进宫里来吧。”
“你总管内宫二十四监也是朕的大监,更是锦衣卫的主子,就算真住进宫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朕一个人害怕,想要你日日夜夜陪着朕。”
周济等小皇帝说完,按着人上床拉过被子,只说一句:“睡吧。”
然后就背过身,坐在脚踏上一言不发。
小皇帝望着他的背影,许久问:“你为什么不愿意住宫里?”
以前大太监李德禄,都会时时侍奉父皇跟前的,为什么周济就不?
整天就派一个小夏子,是怎么回事。
“臣……”
周济单腿曲起来,在小皇帝满眼好奇疑惑下,懒洋洋道:“困了。”
小皇帝眼睛顿时瞪大,“你又敷衍朕。”
“周济,朕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有什么事告诉朕,别总是敷衍人。”
“嗯。”
周济应了声,伏在膝头合上眼,神色有些疲惫。
小皇帝烦闷的转过身去,又很不甘心的躺正,又翻过去看看周济背影,见这人一点哄自己的意思都无,顿时生气的翻身朝里面。
“哼。”
微熙的光,从东方渐渐跃起,当初阳彻底露出轮廓时,天地一片清亮。
今日无朝会,可东厂的消息却一刻也没停歇。
一会儿是曹威复职的消息引起众臣不满,不论是不是休沐日了,一摞的奏折递上御案。
一会儿是锦衣卫巡街,同庄亲王府女眷起了纠纷,混乱里王府女眷受了伤,锦衣卫同庄亲王府侍卫当街斗殴。
跟着又是东厂被人扔臭鸡蛋,臭鱼臭虾,反正什么臭扔什么。
“小把戏,且由他们折腾去吧。”
周济翻转着蜡烛,有些怀疑:“当真无毒?”
“哎呀,督公这是不信人家?”
久宿满脸无辜,一双桃花眼风流妩媚。
抬手挥动着衣袖,紫纱裙飘出一股淡香,让周济直躲避。
久宿忍不住笑,发髻上的金钗流苏跟着晃动,他双腿叠加在一起时,腰间挂着的玉扣垂空,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济揉揉眉心,对于久宿这恶趣味,不理解也不反对,但若对着自己,那就不一样了。
“要么好好说话,要么就去东厂地牢里说。”
久宿翻个白眼:“督公真没品味。”
看周济脸色沉下来,他很没骨气的清清嗓子,恢复男子的清朗音色。
“这蜡烛没毒,只是里面有‘苍生’,若只是寻常点燃能安神,可若与一味‘七苦’相融,便能成媚药。”
“苍生?”周济眉头收紧,这名字有些耳熟。
久宿抬了抬下巴:“督公腰间的定神香,就有苍生。此药亦正亦邪,且看与谁相配。”
说着他想起前一段的事,迟疑片刻道:“上次督公说的曼陀蛊,里面也有此药。”
“有苍生?”周济勾唇,眼眸弯了下来。
危险!
久宿身子比脑袋快,人一跃就跑出正堂,声音隔着门已经飘远。
“孩子们该吃午饭了,我去看看。”
周济收起蜡烛翻着最新线报,找了好几遍没看到严冬的消息。
厂卫见此道:“许是路上耽搁了,小的去催催。”
周济忙碌到下午,看外面天还算晴,就拢上披风去了离园。
往日来曲夭都会站在门口等着,今日却是在内院见到。
“可是那夜染了寒?”
周济见曲夭卧床,抬手摸了摸她额头。
曲夭轻咳两声,避开他亲近虚弱道:“无碍,过几日便好,倒是督公不宜久留在此,免得传染了您。”
“何时同本督竟如此客气了!”周济不在意一笑,“这是给你做的新戏服,配套的饰品也都在,当是上次受本督连累的赔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