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济淡淡道:“那倒是多谢陛下了。”
小皇帝顿时眼睛发亮,“周济你同意了?到时表哥你也去,顺道还可以去看看母后。”
“朕好久没见她了,不知道这次她会不会跟朕回宫。”
瞧着挤在一处说话的两人,周济爽快离开。
小夏子借着端茶说辞出来,匆匆跟上周济脚步。
“督公恕罪,奴才并不知崔公子进宫的事,也不知陛下何时召见的他。”
周济站在分叉口,遥望前方太极殿。
“去查,找到人——”他睨着小夏子,音色极冷:“杀了。”
小夏子有些犹豫道:“陛下若是知晓,怕是会跟督公离心。”
“他不需要跟本督一心。”
周济眼底闪过恨色,掌心缓缓收紧。
他只需要安分守己的坐在皇位上,老老实实就可。
若是不老实,那就换一个。
皇位上活着的只能是傀儡。
张家被抄家后,诺大的宅院十分寂静。
“你来了。”
烛火移动,露出张阁老苍老的面孔。
他端坐书桌后,微微眯着眼,似乎这样,就能让混浊的眼看清楚点。
沈清臣逐渐走近,那身月白衣衫纯洁无瑕,不染尘埃。
可这会儿落在张阁老眼里,却讥讽无比。
隔着一张桌,两人面对面坐下。
“咳咳……”
张阁老开口,还未说话就是剧烈的咳嗽。
沈清臣打开食盒,取出酒壶倒了一杯酒。
“喝点吧,平复下心情。”
光铺洒进酒杯里,琥珀色酒液微微晃动。
张阁老:“老夫曾以为你是幼子,悉心教导定能知进退,守端礼,成为国之顶柱。如今看,你倒不如乃兄。”
心中万般猜测,只恨自己心软一时,若是当初斩草除根……
沈清臣给自己倒杯酒,饮尽后,他道:“潘家事后郑家和王家,是我背后活动的。”
张阁老一惊:“你...老夫虽有怀疑,却迟迟不敢肯定,你竟从那时就开始算计良多。”
“不算是,”沈清臣摇摇头,思索起来:“准确说,应该是先帝死时。”
他对上张阁老震惊的眼神,缓慢道:“那时司礼监,东厂群龙无首,内阁唯你马首是瞻,眼看你就要成为朝堂的王者,我怎会心安。”
“于是,我就将周济推出来。他做的很好,不过几年就将你压的死死地,也正好给了我可趁之机。”
张阁老一口气提起:“周济?”
这个名字,让他从内心抗拒。
他厌恶此人,不是他多邪恶,而是他那双看透人心的眼睛。
六年前:
“周济,你不过一个奴才,这焉有你说话的地方。”
“快快交出太子,不然就等着给李德禄陪葬吧。”
灵堂前,满朝文武皆挂白。
张阁老在一群大臣身后,目视着少年周济:“你是李德禄义子,他如今被大行皇帝赐死,按说你也该死,可念及你年幼无知,新皇登基又需要人照顾,可饶你一命。”
“你说饶命,就饶命?”
周济越过人群看着张阁老,满脸讥讽:“你是想挟天子,还是想改朝换代?”
“你放肆。”
张阁老跟前的一个官员,抬手厉声道:“你一个奴才,让你干什么就干——”
噌!
剑毫不留情的劈下去,鲜血喷洒在白幡上,群臣齐齐呆住。
众人看着尸首分家的官员,不敢相信,上一刻还在说话的人,这会儿就惨死了。
“让你说话了吗?”
周济手腕转动,剑尖垂落在地上,他眼眸透着殷红血腥:“张阁老,你瞧。”
下巴微微一抬,很是倨傲。
大殿四周暗下来,蓝衣厂卫将整个大殿包围起来。
灵幡浮动,司礼监仅剩的两个大太监恭步走出,他们站在周济身后显示出新的站位。
“周济,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赐死李德禄,就是要将司礼监取缔,你如今这般等同谋逆。张阁老乃是辅政大臣,还不快束手就擒,求饶磕头。”
噗嗤,长剑映着烛光,说话官员直接半截脖子垂下,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周济脸颊被染红半边:“你说的话,本督不爱听。”
张阁老文人世家,见过的大风大浪不少,可头一次见十六岁的少年,杀起人来眼都不眨。
“你……”
张阁老张口,周济抬起暗红的眸子:“什么?”
张阁老一口气堵着,狠狠甩袖:“大行皇帝灵前,你怎...如此放肆。”
“呵。”冷笑声炸开,周济提剑走过去,张阁老身前的官员瑟瑟发抖。
周济盯着最前面一个,勾唇道:“你,挡着本督路了。”
这话,裹着冰冷一剑。
顿时大殿充满哀嚎声,一条胳膊跌进人群,周围的官员退散干净,露出张阁老强装镇定的身影。
张阁老腰间一紧,他身后半个身影露出来,是一个长相俊美气质如月的少年。
“清臣。”
张阁老抬袖将他挡回去,沈清臣微微侧身,同少年周济森冷的视线对上。
周济凝望他许久,随后视线轻飘飘落到群臣身上。
此时群臣缩着脖子自保,一个声都不敢发,生怕哪里不对就被一剑砍杀。
“本督不爱杀人,只是想要告知诸位,司礼监,东厂如今是本督的,若谁不想和平相处,尽管来。”
六年前的记忆,太深刻了。
烛光摇曳,张阁老一瞬气息散去。
他皱眉:“你同周济,早已厮混一起,狼狈为奸?”
这话,听的沈清臣心绪莫名一乱。
“若非你们着急清理东厂和司礼监,他们又怎会心甘情愿臣服周济。”
“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宦官乱政,你这般如何对得起你父母——”张阁老话音断掉,
砰,酒杯狠狠砸落在地上。
沈清臣黑眸充斥着暴戾:“闭嘴。”
他扶着桌站起身,拉长的身影将张阁老笼罩在黑暗里。
“你忘了,我母亲是如何死的?”
“你忘了,我父亲又是如何死的?”
“你忘了,我——又是怎样留在京都的?”
一声一声的质问里,满是愤怒,憎恨。
沈清臣扣着酒杯推过去,强压心口暴怒:“阁老记性差,子谦永生难忘。”
“如今,该是您去请罪之时。我心有仁慈,不似阁老气量小,定会让张家子孙安然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