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群上是伸出去的崖壁,一旦山壁被大力挖掘,或是受了重创,上面崖壁必然会砸落下来。
周济说不清什么心理,道:“若是任由他们乱挖,会出人命的。”
“关我们什么事。”
沈清臣丝毫没有犹豫,态度更是冷漠至极。
“你说没有藏宝洞,他们不信。你告诉他们地方,即便是真的地方,但只要找不到,他们就会怀疑,你说的真假。”
“但倘若真有这么个地方,而他们又侥幸找到了,同样还是会怀疑你,怀疑你是否独吞,甚至怪你不早说。”
沈清臣如高月坠入寒潭,冷的没人气。
“人至穷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不劳而获的机会,甚至会变本加厉践踩别人,从而来捧高自己。”
沈清臣低头瞧着周济,见他神色迷茫,声音轻了下来:“人之初,性本善,我们以为是这样的,可现实并不会全是这样。”
“也许蒹葭真是无意的,可谁又能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呢。”
沈清臣拉着周济回了小屋,见到包裹里两套崭新的衣服,心里一软。
随后想到那夜田老汉的话,自家人有自家的法子,呵。
暗卫驾着马车,一行人刚刚离开渔村,就听到轰鸣一声,周济掀开帘子,从渔村方向升起阵阵黑烟。
沈清臣只瞧一眼就收回视线:“看不出,这么不起眼的一个渔村,竟然还有火药。”
周济没接话,撑着下巴昏昏欲睡,正脑袋乱点,肩膀上一热被揽入怀里。
“睡吧。”
周济的反抗,在看到他眼中红血丝时停下,缓缓闭上眼,心里涌上陌生的情绪。
在生死相关时,眼前人冷漠至极,可以毫不留情的将一群人推出去。
若是来日,他同沈清臣利益相悖,又该是如何的?
刚刚上了官道,秋霜就带着厂卫跟上。
瞧周济病恹恹的,秋霜眼露担忧:“督公,可是木芙蓉又犯了?”
周济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你干什么去了这么磨叽,人家暗卫形影不离,就你带着那帮饭桶,就知道吃吃吃。”
秋霜好冤枉:“那不是还有一堆事嘛,一边要找镇南王下落,一边还要查运马线,另外还要擦去你们在抚州的踪迹,还要监管逍遥王——”
“行了。”周济满脸不耐烦:“其他事安排给别人,你现在只做一件事,务必查清运马线沿途所过之处,记住,一个地方都不能忽视。”
秋霜眨眼:“督公,既然沈大人愿意分享运马线地图,你干脆问问他有没有别的线索,这不比我去跑来的快。”
周济沉默下来,凝望着秋霜一动不动。
秋霜逐渐没了底气,肩膀一缩:“我去查。”
周济揉揉额角,是不是对这些孩子太惯着了?
“小姑娘还小,等长大就稳重了。”
沈清臣掀开车帘子,脸上带着刚刚睡醒的惺忪:“带孩子,要有耐心。”
听他这么一说,周济想到许久不见得小皇帝。
“但愿陛下逃课时,沈大人也能多点耐心。”
沈清臣:“好说,不是还有督公嘛。”
周济阴阳怪气一笑:“呵呵。”
沈清臣倚着车壁,脑子里回荡着秋霜的话。
上都的朔冬,很冷。
等到周济的严冬,满脸苦相:“督公,您可算是回来了。”
周济摸摸他头:“怎么,小皇帝不听话了?”
“岂止。”严冬开始吐苦水:“陛下每日变着花样玩,司礼监送过去的奏折,都被他丢给了崔公子代批,属下发怒了几次,可他一点都不听。”
“陛下还逃课,逃课就算了,还把沈大人叫到跟前,让属下跟沈大人下棋,要不就是练箭,或是叫我们一同陪他用膳,怎么看都不正常。”
“督公,陛下是不是看出属下和‘沈大人’有问题了?”
周济熏着暖炉,热气升腾,脸颊很快红了些。
“崔予执代批?他也敢!”
严冬:“那倒没有,崔公子还是懂点规矩的。”
就是很烦人,见天的过来搭讪搭话,心思不纯。
“呵。”周济冷笑:“准备一下,明日去河州。”
严冬挠挠头:“那朝中还需属下易容?”
“不用。”周济手指敲打着暖炉:“本督是去吓唬人的,得光明正大才行。”
次日早朝后,小皇帝一如既往的逃课,拽着早起晨读的崔予执,说什么也要去嬉冰。
沈清臣捧着几本奏折站在嬉冰院外,“陛下,该上课了。”
小皇帝刚刚穿上鞋,头也不抬一下:“不去,朕今日要嬉冰,你要是感兴趣就一起来,不玩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表哥,走。”
崔予执穿着淡红色衣袍,外面披着黑色氅衣,十六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龄,可他却异常沉稳。
“陛下,您该上课了。”
小皇帝摆摆手:“上什么课,快点的,别理他。”
“去叫杜子校过来。”沈清臣瞧着崔予执,话却是跟身旁的小夏子说。
小夏子脖子一缩:“杜统领?”声音不由提高几分,侧眸对上沈清臣疏冷的神色,立刻低头道:“奴才这就去。”
“啊,去哪?”小皇帝摇摇晃晃站起来,转头问崔予执:“刚才,是说去找杜子校的吧?”
崔予执点头:“是,沈大人吩咐的。”
小皇帝顿时眼睛瞪大:“糟了。”扭头赶紧让宫人把嬉冰鞋脱掉,张望着眼看沈清臣离开,小皇帝急得大喊:“沈大人,朕,上课,上课呀。”
沈清臣眼底闪过不耐,他说周济没耐心,现在看,周济带孩子反而比他更有耐心。
小皇帝的胡闹,结果就是被按在御书房,一字一句读《君主论》。
沈清臣淡定的翻着奏折,丝毫不被耳边声音影响。
午饭时小皇帝才停下,瞧着外面迟迟没有红色身影,问:“周济怎么没来?”
小夏子给小皇帝布膳,闻言回答:“东厂那边递了消息,说是督公去河州了,过几日才回。”
“啊……”
小皇帝哀嚎一声,左边看看崔予执,右边看看沈清臣,顿时头大,气喘不过来。
沈清臣:“陛下用膳,饭后还有奏折需要批呢。”
崔予执瞧着小皇帝可怜样,忍不住开口说:“是否有些太过劳累?陛下也需歇一歇,劳逸——”
“崔公子。”沈清臣打断他的话,态度可以说很是无礼:“你无官身任职,留在宫里不妥吧。”
崔予执温和一笑:“沈大人说的是,是予执越界了。”
沈清臣:“听说崔公子对户部添亏空一事很有心得,不如说给本官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