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公子既不得家业又无以尽孝,能得王爷如此维护,也算是父子情份尽足了。”
“如此父慈子孝,当为上京佳话。”
庄亲王怒喝一声:“周济。”
“本督听得到。”周济脸色冷下来,前走几步紧盯庄亲王:“只是你们父慈子孝,关本督的人什么事?”
庄亲王眉头紧皱:“是你的人伤了——”
“李三。”
话未说完,就被周济毫不留情打断。
“本督问你,大公子李望可是你伤的?”
李三气弱的喘不过气,厂卫扶着又塞了颗药,这才气息顺畅些。
“不是。小的今个得了督公您的赏赐,就想着绕小路回去,好给家里婆娘看看,也好开心一下。”
“哪知进了巷子,听到有人呼救,过去一看人已经昏了,若是不管不顾定然没命了呀,就背着人去找大夫,刚刚到街上,就被抓来这了。”
“这帮人不讲理,上来两个大嘴巴子,还酷酷给了小的三十七棍,对了,他们还踹了我七八脚呢。”
算账的话,被李三说的格外清楚。
“呵。”周济垂眼,对上李三满是委屈和血迹的脸,冷漠道:“不是你伤的,你救什么?”
李三一脸懵:……
周济骨扇缓慢散开,唇角噙着一抹弧度,看着温善又亲和。
“你就该让他死,死了兴许就明白,到底是谁在要他的命!”
“死了更能明白,父子血脉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值得他隐忍负重!”
“周济,你放肆!”庄亲王恼怒起来,挥手下令:“将这些东厂的给本王赶出去,伤人者,直接乱棍打死。”
周济狂笑起来,骨扇半遮面:“本督不过说笑,王爷如此恼怒,莫非当真如此?”
“啧啧啧,好可怜啊,当爹的要杀儿子,还有比本督更恶的理?!”
“你们瞧瞧,亲儿子都能说杀就杀,你们不过是他的侍卫而已,又目睹了今夜之事……”
院内侍卫开始心神不定,彼此看着左右同伴,犹豫起来。
庄亲王当下就道:“妖言惑众污蔑当朝亲王,周济,本王要参你。”
“那你去啊。”周济掸了掸衣袖上的褶子,看都未看他一眼:“且看,谁敢附议。”
倏然间,外面火光冲天,铠衣长刀俱全的锦衣卫,将整个王府重重包围。
剑光,火光交织,未见血色已闻血腥。
庄亲王咽了咽嗓子,微微颤抖着声:“周济,你公器私用,残暴血腥,本王决不允许你继续祸乱我李氏江山。”
“王爷还是看看再说吧。”
周济拍了两下手,外面厂卫拖拽着一人进来。
天色昏暗,庄亲王看不太真切,等人被丢到跟前,才发现是幼子李塘。
“塘儿?”
李塘被堵着嘴,庄亲王刚刚要靠近,李塘就被厂卫一把拎起来。
“本王同你恩怨已久,何必牵连无辜幼子。”
庄亲王气的眉毛都飞起来,肉眼可见的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握着。
“这才对。”
庄亲王一瞬懵,众人也不解,周济缓慢道:“这才是担心的样子,而不是做戏的样子。”
庄亲王一噎,话卡在嗓子里,气的眼冒火。
“王爷,你家小世子不仅砸了本王的赌坊,还伤了本王的人,这笔账怎么算?”
李塘对上周济的视线,忍不住翻白眼想骂人,等嘴里的帕子去掉后,立刻就哭喊起来。
“父王,快救救儿子吧,他们不是人,竟然要把儿子的腿脚都卸了,父王!”
周济:……
好小子,拉的一把好仇恨值。
“儿啊。”庄亲王蹲下身去解绑住李塘的绳子,心急又担心,又气又着急,手抖的怎么解都解不开。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世子——”
话音戛然而止,王府侍卫全数钢刀压颈。
鬼火憧憧半遮脸,那含笑吟吟的面孔,竟当真似那阎罗殿的阎王,令人望而生畏。
周济居高临下:“庄亲王,本督愿意将世子带回来,是念着陛下情面。可你该知道,本督这人一贯冷心冷肺,无情无义,更别说是个阉人。”
庄亲王脸色雪白,这话——
周济视线缓慢移动,在方才李三指认的几人身上扫过,深深一笑。
不需他说一句话,厂卫的刀就已经闪过,咕噜几颗脑袋滚在地上,鲜血喷洒周围人一身,庄亲王亦不能幸免。
“你——”
周济只凝眸望着他,半晌,垂眸看着手背上一滴血,满脸嫌弃。
“王爷若是当真心有大志,不如在朝堂上一展拳脚,也好为李氏江山尽心尽力,如此才不算枉费三朝帝王看重。”
周济松开手,染血的帕子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他转身一脚踩过去,欲要离开却似乎想起什么,故转头又看着庄亲王。
“瞧本督这记性,王爷如今年事已高,就算有心又如何,可就算王爷有心,您的那些同僚亦或是宗亲,不也一样年事已高吗?”
“含贻逗孙的年纪,就别掺和年轻人的事了。”
嚣张跋扈、神色倨傲,让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庄亲王,气急之下直接吐血晕倒。
慌乱里,李塘只是偏了偏头,对庄亲王的惨状丝毫不在意。
远处喧嚣声逐渐平息,月光沉沉,溶在人身上越发孤冷。
李望半眯眼,发白的唇微微抖动:“是我运道不济,怪不得旁人。”
夜风拂过树梢,沈清臣推开窗,瞥见二月约隐约现的身影时,才算放下心来。
转身,见李望满脸灰败,道:“养好伤,说不定还能赶上春闱。”
虽说是安慰人的话,可两人心知肚明,春闱主考官是注定会旁落的。
砰!
李望眼眶红了,拳头握紧又放,放了又握,反复几次闭上眼,一口气吐的十分缓步,每一下都如针扎在心头。
“他是我父,我能如何,又该如何。”
不甘,怨恨,却独独没有报复。
李望此人如沈清臣所想,是个宽厚的人,只是没有自己选择的能力罢了。
如今给他,只看敢不敢接。
沈清臣笑了下,温和道:“就算赶不上春闱也没关系,等你身体好了,想去哪部尽管来说。”
说完起身离开,手刚扶上门框,李望的声音传来了。
“为何帮我?”
门扉的光洒进来,兴许是太朦胧,衬的沈清臣格外柔和。
他的话,在出口时变了。
“我想让大公子,帮我保一个人。”
李望怔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清臣转头,郑重而又坚定的说:“也唯有大公子,能让他全身而退。”
李望很意外,沈清臣是何许人,想保一个人可比自己容易多了,他一个不受——
电光火石间,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尤其是近几个月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