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你先说,为什么去了那么久都不给朕一封呢。?”
周济笃定的说:“臣给了,是陛下没收到。”眼不经意扫过他身旁崔予执,似笑非笑:“且臣耳目过多,细算起来,倒是连同陛下的一并夺了去,臣之罪过!”
“没有,”小皇帝皱眉:“你少阴阳怪气——”
“陛下,”崔予执提醒道:“莫要耽搁时辰,太后还等着呢。”
周济脸冷下来,率先一步跨进大殿。
崔予执不可抑的失落,想到还未热乎的锦衣卫,只能来做这么个碍眼的。
周济对于小皇帝的事,由来便看心情,此时他不畅快,只是装模作样上几炷香,就出了大殿不见身影。
参茂大树遮天,光穿过枝丫,用斑驳痕迹在橘黄墙壁上,作出一幅幅画。
竹林道上,一灯大师缓慢行来,他看到石阶上散坐的周济,停下脚步,念了佛号道:“周施主命相有异,苦海已行舟,大功德...必将改命与天。”
“呵,”周济捏着竹枝抖动,讥讽般说:“一灯你老眼昏花了吧,本督不杀人就已经是大功德了?”
一灯大师不恼不怒:“阴晴圆缺、富贵贫贱、大恶大善,本就紧邻难舍。”
“一念生一念死,功德自有定数。”
“佛法无边,问心不问人。”
周济眼眸微眯,这话……耳熟,却让他忍不住发笑。
一灯大师短暂停留,接着就消失在风飒竹林。
定国寺一日忙碌,天子和太后需斋戒三日,诸臣工除天子心腹外,大部分当日就下了山。
外围御林军,定国寺内锦衣卫把控的十分严密,双方对彼此都看不上,难免会较劲。
山里时日格外慢,连续两日未见到周济,小皇帝有些焦躁和怒气。
“周济呢,如何还没来?”
小夏子耐心道:“已经差人去了,许是有事忙耽搁了——”
“忙什么忙,他一个太监有朕忙吗?”小皇帝彻底是怒了,说话也丝毫不顾及起来:“朕一国之君,如今见他倒是越发难了。”
小夏子垂首恭立,对于天子恼怒之言已不再劝。
有些嫌隙,是由来便存在的,它不会因为恩情、依赖就变消失,反而还会因为这些,变得更加憎恨和无情。
山夜沉寂幽寒,唯一方山洞烈火干烧。
“我找你几次都不理,琢磨什么呢。”
周济手抵着石璧,视线里的黑沉让感官更加清晰。
他气息乱了,说话带着几分嗔怪:“如今怪上我了,你在华阳又是如何的。”
沈清臣笑了下,
周济神志游离,他像是光脚在雨里走。
沈清臣显然更有耐心,他如上位者逗弄人心,让周济始终在边缘徘徊,没办法,他只能抬起眼盯着始作俑者。
“阿...济,”
沈清臣的声音,与白日衣冠整齐的清隽君子完全不同。
山林万物无声,只有细雨坠落。
沈清臣见过周济许多模样,可这次却让他生出,周济是爱他的。
但其实他清楚,就算沉溺在此也清楚,他是最先投降的那个。
沈清臣抱着周济,大手在他后背安抚。
“外面,”周济的话被吞下,他自下而居高。
沈清臣压着嗓子,又轻又柔:“阿…济,”
周济被蛊惑,对于外面有没有动静,已经完全忘了,眼眶红的很...
沈清臣不敢笑,只捧着他,引着他慢慢来。
山林里,传来空旷的哨子声。
沈清臣指腹在周济脸颊滑过,听外面声响,垂下披风将人抱起,走进夜色里。
半山天地雨雾,定国寺火光透亮,锦衣卫,御林军全数出动,正殿里皆是寺里法师,沙弥。
一灯大师端坐中央,目视大殿前氤氲成溪的血,阖上眼:“阿弥陀佛。”
“老秃驴——”
薛凯的刀带煞含血,对着一灯大师指上,就被御林军统领杜子校一剑挡下,他冷声道:“锦衣卫要耍威风尽可去外面,此乃定国寺,不是尔等烧杀肆虐之地。”
“杜子校,你放的什么屁。”
薛凯满脸阴翳和轻视:“陛下,太后遇刺,你身为御林军统领难辞其咎,不想着如何抓刺客请罪,竟还有功夫在这装好人?”
“御林军有罪,那锦衣卫呢?天子近卫,不过尔尔。”
“你——”
“闭嘴。”
高启山大步走来,胳膊缠着纱布,满身血痕十分可怖。
他瞪了眼薛凯,对杜子校客气道:“薛凯莽撞无知,杜统领莫同他计较。”
杜子校视线在他胳膊上扫过:“无碍,只是连累了高指挥使,哦,还有漠北使臣。”
他语峰短暂停留,高启山眉毛聚起,似很困惑。
杜子校露出审视的味道:“我大燕境内,皇家寺庙,锦衣卫在侧,御林军在外,竟叫蛮族来使救驾,委实可笑。”
薛凯咬牙:“你什么意思?”
“呵,都是废物。”杜子校收回视线,抬手一脸讥讽:“走,抓刺客,万一打不过,趁着人使臣还在,也好帮我们出出力。”
“呸!”御林军唾骂一声:“从前东厂护驾,鬼来杀鬼,神来弑神,如今倒叫阴沟老鼠翻身,有人样没屁用。”
“你,”薛凯拔刀上去,杜子校一脚对着自己人踹过去:“少他娘废话,就图你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