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望着一众追兵,不禁嗤笑道:
“这么多人欺负几个伤者,真不害臊!”
一人上前喝道:“我等奉帝姬之命,缉拿要犯,你竟敢拦我们?!还不报上名来!”
“噌——”
一道红芒凌空袭去,那人与身后一众人不及挣扎,竟僵硬倒下。不过多时,血才堪堪自那颈边剑痕淌出,蜿蜒着漫过雪地。
“原来朝廷的狗...那是该杀!今日老夫心情不好,正想杀些人泄火,便留你们狗命回去报信!”
老者闲闲将剑归鞘,沉喝一声。
“还不快滚?!”
余下两人对视一眼,却不知这又是半路杀出哪路神仙,于是连滚带爬折返而归。
“多...多谢前辈......”
曾不悔早已气力不支,却踉跄撑在雪地上,兀自喘着粗气。哪知他方卸下戒心,却被那柄血红剑鞘直指眉心。
只听那老者开口:“小子,他们听不懂人话,那老夫便来问你——”
曾不悔咬了咬牙,掌心却再次蓄势。
“你可见过一个瞎了眼的书生?”
曾不悔一怔,却答道:“未曾。”
那老者又问道:“你们可是从帝都而来?”
“不是。”
那老者却冷笑一声:“哼!说谎!方才那伙人身上织造分明出自帝都白家,又说缉拿要犯,你敢说你们不是从帝都来的?”
一旁般若紫阳却解释道:“老前辈明鉴,我等方从永南赶来帝都参加祈天大典,只是途中被困观音镇,遇上那伙仇家,这才逃亡至此。”
那老者眯了眯眼,却将那剑鞘落下。
“老夫再问你们,你们可知出了何事?帝都为何忽然封禁?”
般若紫阳慢悠悠答道:“叶氏祸乱宫闱,火烧妙音阁,朝廷正捉拿叛党,故而封城。”
“什么?!”
但见那老者大惊失色,一时竟面露悲戚。
“妙音阁...妙音阁...难道老夫又来晚一步?”
“那我的羽儿...可怎么办......”
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数十岁,方才那叱咤威风与凛然杀气亦是荡然无存。
“羽儿?”曾不悔愣了愣。
老者却摇头,略一抱拳,却沉声道:“多谢相告,老夫还要赶路,后会有期!”
那老者匆忙而来,不及寒暄,却又随性而去。
“都说他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今日得见,果真如此...”曾不悔终于卸下劲力,跌坐于地。
“曾施主可认得他?”般若紫阳问道。
曾不悔颔首:“嗯。他的剑造型奇特,若我所料不错,这人应是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啼血剑的主人,莫老鬼。据说那把啼血剑喜好饮血,敌我不分,还有噬主之说,很是邪性。方才只是拔剑一瞬,你我也受了轻伤。所幸他今日不为杀人而来,倒是捡回一条性命。”
“原来如此。”般若紫阳若有所思道,“那位施主倒像是在找人...听闻妙音阁之事,他似是反应很大呢...”
曾不悔跟着点头道:“我也正觉得奇怪,听到那叶家之事,他竟一点也不奇怪。难道他也与此事有关联?”
“呵呵...暂不可知。那些人兴许会折返,不如我等先...”般若紫阳话未说完,竟身子一晃,先昏倒过去。
“喂!和尚!醒醒!”曾不悔赶忙拍了拍他,略一探脉,这才知晓对方是乏累而昏,终于放下心来。
“咳咳咳...”
正当曾不悔犯愁之时,却听一旁秋盈盈悠悠醒转。
“盈盈,你醒了!”曾不悔又惊又喜,这下总归不至挟两人逃命了。
“曾公子......”秋盈盈跟着呕了几口水,起身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盈盈,此处是南音山。你感觉怎么样?”面对这酷似故人的面容,曾不悔总归狠不下心来。
秋盈盈美眸一转:“好些了...方才好像隐隐听到有许多人说话...曾公子,我们是出来了么?”
实则她早在冰湖旁便苏醒,只等那玉翩翩与曾不悔起了冲突,她再伺机脱身。谁知这曾不悔傻归傻些,竟是个有情有义的,即便如此狼狈却也不至将她丢下,秋盈盈暗恨之际,心底却有些异样。
“嗯...那些人都被一位路过的义士打跑了。”曾不悔思忖道,“盈盈,倘若你好些,我们需找个地方歇息,我担心他们会追上来...”
秋盈盈握住袖间物事,柔柔道:“好,盈盈腿有些发麻,稍待片刻便好。”
曾不悔遂安下心来,凝神戒备四周,却见远处那啼血客忽又出现。
“喂!小子!”
那啼血客遥遥喊道:
“老夫细想一番,还是要告诉你。附近兴许躲着个书生模样的瞎眼汉子,倘若你们遇上他,切勿与之纠缠。”
“尤其是...你们还带着个小丫头!”
曾不悔以为自己听错,却多问一嘴:“前辈您说什么?”
却见那啼血客正要开口,却忽然望向曾不悔身后,登时大喝一声:
“嘿!小子躲开!”
曾不悔下意识闪躲,却听“噗嗤”一声,他只觉后背一痛,一股热意顺着肩头淌出。
他僵了僵,随后转过身去。
那素手正握着一把三棱刺,却是对方当初自寺外捡来防身的扶桑短刺。
“你......”曾不悔犹然不敢置信,却咬牙问道,“你要...杀我?”
“......”秋盈盈只是倏然拔出那短刺,又是“噗嗤”一声。鲜血四溅。因那啼血客及时警醒,这一下并未刺中要害。可曾不悔毕竟已是强弩之末,却还是痛昏过去。
“小丫头!你这是做什么?!”那啼血客见状,三两步掠上前来质问道,“这小子对你生死不弃,你为何要如此对他!”
而那秋盈盈却早已准备好说辞,酝酿须臾,她忽地跪地,再抬头时,眼中满是泪意。
“老先生救救奴家!奴家本是镇上渔家女,晓得这两人投宿,见色起意,竟杀了双亲,趁夜将奴家掳走。奴家宁死不从,他们竟以毒药相逼。如今奴家无家可归,清白已毁,这才逼不得已......”
她如此说着,便泫然欲泣。
那啼血客皱了皱眉,却捉了她手臂探看,瞧这女子红丸确失,又见她并无内力,却似有中毒之象,遂也将信将疑。
看着对方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模样,啼血客却解下外衫递去:
“你先将这个披上。”
“多谢老先生。”秋盈盈抹了抹眼,却将衣衫裹紧,可那身子却是不住发颤。
啼血客又问道:“照你所说,这两人当是奸恶之辈。那依你之见,老夫该如何为之呢?”
“奴家只愿杀他二人,报仇雪恨!”秋盈盈银牙一咬,却哀声道。
“这兵器...可不常有。”那啼血客却不答话,只捡起地上短刺掂了掂,“这可是扶桑人用的物事吧?”
秋盈盈僵了僵,却答道:“...奴家也不知,只是从这和尚身上偷来的。”
“你说你是渔家女?”啼血客问道,“可老夫瞧着,你这手倒是白白净净......”
“老先生不信奴家?奴家就算再傻,也不会用自己的清白撒谎!”秋盈盈心中一紧,登时泣诉道,“老先生明鉴,奴家乃是观音镇东边王渔户家中独女。因爹娘疼爱,便不忍奴家做粗重活。老先生若是还不信,大可与奴家前去一看。只是双亲如今应是被人葬下,可怜我连爹娘最后一面都......”她拭了拭眼,却又落下泪来。
啼血客目光一转,却叹道:“唉...老夫可没空与你前去探看。不如这样,老夫给你些盘缠,你便自己回去找个营生,好好过日子。至于你这两个仇人,看你这弱女子也下不去手,凭白为他们背上人命倒也不值当。不如你就将他们交给老夫,老夫将事情问清楚,便替你结果了他们,如何?”
秋盈盈此时只急着脱身,听他如此说,自然安下心来。于是她再三拜道:“多谢老先生,多谢老先生!老先生大恩大德,奴家没齿难忘!”
“对了,你身上的毒...”啼血客思忖着说道,“老夫因着小儿久病,也对医术略有涉猎。你这毒,与他们二人所中可是一种啊...”
“这...怎么会呢?”秋盈盈咬了咬唇,却暗恨自己多说多错。如今只盼着能装傻,早些离去才是。
“哈哈哈,没什么...兴许是老夫瞧错了,你且去吧!”那啼血客却随意摆手,不再过问。于是秋盈盈拜谢之下,三两步便速速离去。